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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在陝中城內緩步慢行,不知不覺間來到了陝中行營的行轅前,雖然陝中行營已經廢棄,但是其行轅仍是不見絲毫破敗氣象,反倒是富麗堂皇,氣勢非凡,比起同在陝中城內的都指揮使司還要強出許多。

徐北游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駐足而立,細細打量着這座府邸。

嚴格來說,這裡只經歷過三位正統主人,先是第一任主人藍玉,當時還未開始南征,所以也就沒有劍閣行營和江陵行營,藍玉在此居中調度,為日後南征做準備,南征正式開始之後,蕭皇又陸續設立劍閣行營和江陵行營,藍玉調任江陵行營掌印官,由閔行接任陝中行營掌印官,也就是此處的第二位主人。

說起閔行,不得不讓人扼腕嘆息,他本是大都督徐林的接班人選,自身實力也最為雄厚,從他可以和藍玉、林寒兩人並列為三大行營的掌印官就能看出一二,本有希望成為第二任大都督,可惜陝中一戰,查莽攻陷陝中,東北大軍長驅直入陝州,此戰之後,閔行的地位一落千丈,不但丟了掌印官的位置,同時也被蕭皇視為不堪大用之人,反倒是在南征中嶄露頭角的魏禁後來居上,在徐林之後成為第二位大都督,使得閔行最後落得一個鬱鬱而終的結果。

至於第三位主人,則是接替閔行的蕭瑾,也就是如今的魏王,在蕭瑾接任陝中行營掌印官時,南征已經結束,此時的蕭皇開始着手入關南下。

數年之後,蕭皇率大軍入關,進駐東都,以齊王之尊訓政,改革軍政,廢黜武祖皇帝所設的大丞相府,恢復內閣,由當時的儒門魁首孫世吾出任首輔,藍玉任次輔,蕭瑾、韓瑄任閣員,廢黜戰時行營制度,恢復大都督府,由徐林出任大都督,林寒任中軍左都督,魏禁任左軍左都督。由此,陝中行營被廢,所以蕭瑾成為這座行轅的最後一任主人。

正是因為這座行轅的歷代主人都太過煊赫,後來陝州設立三司時,竟是沒人敢納為己用,幾經輾轉之後,最後歸入了西北軍的手中。

徐北游望着行轅中來往不息的甲士,心中感慨,倒真是談笑有兵戈,往來盡甲胄。

就在此時,李顏良從大門中走出,剛好與徐北游的目光撞在一起。

兩人對視,均是略感訝異。

李顏良只覺得此人的面孔有些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徐北游則是一眼認出了此人,當初在丹霞寨,除了端木玉和蕭知南之外,還有另外四人,其中一人是本地地頭蛇,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出身,乃是陝州都指揮使的兒子,另外三人則是出身西涼李家,而眼前之人就是那李家三兄弟中的為首之人。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李顏良眉頭微微蹙起,目光盯着這張很是印象深刻卻又怎麼也想不起在何處見過的面龐。

徐北游緩緩開口道:“李公子,一別經年,沒想到會在這兒相見,別來無恙否?”

聽到這個嗓音,李顏良猛然記起是什麼時候見過這張臉龐,那是承平二十年的時候,他陪着端木家的公子和公主殿下轉道丹霞寨去古戰場,在那兒僱傭過一個年輕的嚮導,那個年輕人叫什麼游,好像是姓徐?

等等,姓徐!?

他的腦海中猛然浮現出許多片段。

韓閣老的義子、江都徐公子、西北、古戰場、丹霞寨、公主殿下、端木玉、帝婿、姓徐、名中有個游字、承平二十年、陰兵、劍術不凡……

所有的片段在他的腦海中瞬間連成一線,構成一幅完整的畫面,最終定格在眼前這張年輕的面孔上。

於是李顏良的臉色微微蒼白起來。

他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了。

原來公主殿下早在那時候就已經與他結識,原來他在那時候就已經與端木玉結怨,原來斬殺陰兵時讓自己驚艷不已的劍術就是大名鼎鼎的劍宗三十六。

……

……

行轅前彷彿變得寂靜一片,所有嘈雜淡去,讓人有些心悸。

李顏良的視線中只剩下徐北游一人,他的嘴唇微動,緩緩道:“閣下可是徐北游徐公子?”

徐北游笑着拱手道:“不才正是在下,沒想到李公子還記得我徐某人。”

李顏良乾笑一聲,道:“徐公子鼎鼎大名,李某怎麼敢忘。”

徐北游一笑置之。

李顏良如何也沒有想到,當初在丹霞寨遇到的那個年輕人,在時隔兩年之後,會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而且還是以一種讓他不得不仰視的煊赫身份,這讓李顏良忽然生出一種難言的濃重失落感。

徐北游經過兩年的歷練,不敢說目光如炬,卻也遠勝常人,自然輕易瞧出了李顏良的心思,他沒有戳破的意思,轉而問道:“左軍左都督張無病可在陝中城中?”

李顏良搖頭道:“都督大人如今正在中都城的都督府中,不過另外還有一位大人已在行轅恭候徐公子多時。”

徐北游直截了當問道:“是哪位大人?”

李顏良道:“是騎軍左都統文慈大人。”

徐北游問道:“可否通傳一二?”

李顏良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道:“不必通傳,徐公子請隨我來便是。”

兩人進了行轅,頭前領路的李顏良自嘲道:“李某曾想象過很多與徐公子見面的場景,也想象過徐公子的相貌,可萬萬沒想到會剛剛出門就遇到了徐公子,而且徐公子還算是半個故人。”

徐北游淡笑道:“我同樣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李公子,不得不說,有時候世界真的很小。”

李顏良猶豫了一下,問道:“冒昧問上一句,徐公子當初為何會在丹霞寨中,可是……為了等公主殿下?”

徐北游平淡道:“說實話,當初我根本不知道那就是公主殿下,也不知道你們幾人的身份,我就是為了那一百兩銀子而已。”

李顏良震驚難言。

徐北游笑了笑,“那時候師父還未回到西北,我不是什麼劍宗少主,先生也還未起複,我更不是什麼徐公子,就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哪裡敢宵想公主殿下,更不敢與堂堂端木公子為敵,想來那時候端木玉也不曾將我放在眼中才是。”

李顏良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徐北游緩緩說道:“世事無常,造化弄人,這兩句話語幾乎是被世人嚼爛了,可我想來想去還是這兩句話最為應景,當時的我又何曾想到會有今日。”

“徐公子所言極是。”

“正如當年我初見張無病,那是在敦煌城外的千佛洞,我不是徐公子,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劍宗弟子,他也不是左都督,是個被貶謫為守窟僧人的潦倒龍王,又哪裡想到今日他竟是不願見我。”

李顏良額頭上瞬間有冷汗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