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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年底了。長安城的熱鬧與喧嘩,日甚一日。

不過數日時間,這座城市便湧入了超過四十萬的人口。

這使得其居民數量,達到了史無前例的百萬!

大多數入城的,都是京畿的工人。

鋼廠的、織紡的、木廠的、炭場的,還有少府下轄的各類國營工坊。

包括了位於長安四個方向的四座大型水利鍛場的工人、官員。

這是因為,漢室有強製法令,規定每年的年底前五天和新年開始的五天,所有作坊、工廠,除了必要留守人員外,必須放假。

這是為了刺激消費,更是為了能讓這幾天的空氣質量變好一點。

好叫來朝貢的各國使臣與藩國國王,能看到長安城的藍天,而不是一個灰濛濛的,空氣里到處是灰塵的帝都。

而如今的長安,也比過去大了起碼三分之一。

現在,在過去的長安城牆之下,也密密麻麻的多出了上百個密集的居民閭里。

這使得,過去舊有的坊市制度崩潰。

於是,宵禁這個從春秋開始就出現的城市管理制度立刻隨着坊市制度的崩潰而消亡。

現在,哪怕是深夜,長安這座城市,也是燈火通明,徹夜不休。

這使得長安城成為了地球上第一座不夜城。

而曾經,不過是在長安城西章城門外的一個僻靜之地。

但現在,此地已經儼然成為了整個長安最繁榮的商業區之一。

酒樓、旅舍、賭館,甚至還有大量私娼聞聲而來。

數以千計的小商販們,也聞着味道,來到此地。

特別是永始三年,宵禁解除後,只要入夜,這個帝國最高學府的周圍街道兩旁,便會冒出數以千計的小商販。

他們推着小車,架起爐子,叫賣着他們帶來的各種美食、小商品。

河湟的羊肉、河西的牛肉、西域的綿羊肉,江都的魚膾,徐州的烤豚肉,長江的臘刀魚、朝鮮的干鮑、扶桑的干鯨肉,乃至於長安本地的特色各種特色美食……在這裡,漢家天下一百三十八郡的佳肴,應有盡有。

某些特殊攤子上,甚至能吃到炸蝗蟲、炸蜂窩等黑暗美食。

此時,正是這太學外的夜市最繁榮的時刻。

數以千計的太學士子,帶着他們的僕從、奴婢,鮮衣怒馬的從太學大門魚貫而出。

剛剛結束了整整一天的學習的他們,迫切的需要吃點熱乎乎的美食,來犒勞一下自己的腸胃,同時也散散心,解解悶。

早已經為這些貴客、土豪的到來,做好一切準備的商販、商賈們,立刻嚴正以待。

酒樓前的燈籠一個個升起,一根根巨大的鯨蠟被點燃。

衣衫單薄的胡姬們,在酒樓樓上的窗戶紙影中顯現出曼妙的身姿。

來自各地的歌姬,唱起了帝國各地的小曲。

太學生們頓時眼睛都花了起來。

便三三兩兩的結對而走,前往他們選好的酒樓。

而當他們走後,他們留下來的奴僕、下人、家臣、隨從,便自由了起來。

從兜里掏出一把五銖錢,來到那些路邊的小攤邊,點上幾樣他們消費得起的小吃,再要上一壺廉價的黃酒,哥幾個便圍在小販們提供的火爐旁,一邊烤着火,一邊溫着小酒,吃着小菜,閑聊着各自主人的趣聞,倒也其樂融融。

而在他們頭頂上,一個個酒樓的雅座之中。

大漢的天之驕子,已經喝得滿面紅光,情緒也漸漸高漲起來。

“丞相昨招卿大夫宣室殿議政,聽說,已經決議海陸並進,同取身毒!”一個年輕的不像話的士子,搖搖晃晃的舉起手裡的陶瓷酒杯,對着坐在上首的一人,奉承着說道:“君為丞相之侄,想必也應該得到些消息了吧?”

於是,整個房間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位端坐在上首的士子。

這人也就二十多歲,看上去身體瘦弱,文質彬彬,年紀可能也就二十二三歲的樣子。

但沒有人敢小瞧他!

因為他姓張名玄,乃是留文成侯的六世孫,當朝丞相的遠房堂侄。

雖然說這個親戚,其實丞相不大認。

但架不住,丞相長嫂,如今已經被封為安國夫人的張趙氏認啊。

那位一手將當朝丞相撫養成人,拉扯長大的張家主母,對張氏的遠支們素來照顧。

這張玄能入太學,就是證據——沒有那位安國夫人開口,張玄的成績,根本考不進太學,以他在太學的學業成績,也根本不可能留下來。

張玄很享受這種被人眾星拱月的感覺,他接過同學的敬酒,一飲而盡,然後道:“是有所耳聞……”

於是,大家都豎起耳朵來。

“我聽說啊,叔父大人昨日於宣室殿上,與卿大夫言:身毒者,中國千年之計,若能得之,分封劉氏諸侯並列侯庶子,天下可安也!”

“於是,眾卿大夫皆曰:伏唯丞相之命可也!”

眾人聽着,卻都有些不滿意了。

這不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嗎?

昨日,宣室殿議政一結束,長安城裡的報紙,就將身毒作為了當日最大的頭條。

儘管,其實大漢子民們,大部分根本不知道身毒在哪?

但這並不妨礙人們的瘋狂與議論。

永始以來,國家西丁西域,南開交趾、日南之土,將大量無地百姓,移民而去。

這不僅僅讓國家的糧食產量,七年之中保持了超高的增長頻率。

更讓國家的富庶,超乎想象。

河湟、河西、西域的牛羊,每年都以數十萬頭的規模,被販來內郡。

徐州、揚州、青州的稻穀,堆滿了敖倉,讓敖倉的倉儲面積,不得不不斷擴大,以滿足不斷運來的稻穀的儲存需要。

於是,國家開放釀酒,廢黜酒榷。

現在連普通的農民,也能早晚喝上一碗自家釀的米酒。

作坊里的工人,更是只消花上一個五銖錢,就能在作坊門口的酒鋪打到一小碗黃酒來暖暖身子。

豐富的肉食供應,讓長安城裡的中產階級,現在也可以做到每日有肉吃。

棉布和毛料,取代了過去的絲麻,成為了主流的布料。

若再拿下一個身毒,這國家國勢,又將如何?

可能普通百姓,理解不了。

但太學生們,又怎會不知?

須知,如今的太學,可不僅僅只教儒家的經義。

還開放了算術、幾何、地理等許多課程。

太學教授們,也不再僅僅只從儒生中選拔。

將軍、校尉、農稷官、大司農的司曹們,也常常會過去授課。

將這天下形勢與國家政策,仔細解釋。

將這永始以來的種種政策變動,進行闡述。

故而,他們很清楚,今日漢家的繁榮,實則是建立在西域、河湟、漠北、朝鮮、扶桑、日南、扶南等數以百計的夷狄戎蠻諸國的痛苦與血淚之上的。

他們吃的肉,喝的酒,甚至身上穿着的衣服,大漢農民的水渠以及他們減免的賦稅,都含着數十數百萬夷狄的血淚。

用當朝丞相的話說是:今之中國,羌人為我牧羊、耕作,西域諸胡為我開墾、納稅,漠北匈奴為我畜牧、織造,南蠻西戎為我開採、冶煉,是以天下而奉中國也!

若再拿下一個身毒,即使身毒之地,之民,不過與西域平齊。

中國百姓,亦將再次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