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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妙”風宥不禁驚嘆道。“翟先生機關術上的造詣恐怕已經超過祖師爺墨翟。公輸班二人了吧”

翟子謙擺手謙讓道:“不敢,微末伎倆怎敢與祖師比肩但不知君上可否滿意?”

“如此神品豈有不滿意之理啊?非常滿意”風宥不住地點頭讚許,隨即好奇地問道:“但不知這此劍之中的機關變化有多少種?”

翟子謙反問道:“君上可知圍棋有多少局變化?”

“天上星辰有幾多,圍棋之變化就有幾多”風宥此言一點也不誇張,圍棋棋路十九乘以十九路,共三百六十一路,法周天之數。第一枚棋子落下,便有三百六十一種可能,第二顆棋子落下,就有三百六十種可能,第三子落下,有三百五十九種可能,以此類推,其變數之多,恐怕已經超過恆河沙數的數量了,即使如此,這還是沒有考慮弈棋過程中吃子劫爭等諸多其他變化後才得出的數字。要是把這些紛繁複雜的變化也都考慮進去,恐怕只有天能算得出其中有多少局變化了吧圍棋號稱千古無同局的奧秘也正在於此。

有了風宥的鋪墊,翟子謙自信地解釋道:“圍棋只有三百六十一路,尚且變化如此之多,更何況此劍中機巧構件共有一萬又一千五百二十個之多,每一個小到毫末的部件既是機關之運作關鍵又是機關之觸發開關,而且每件與整一個部個機關整體互為表裡緊密聯繫,牽一髮而動全身。其中變化,君上可自思量。”

聽到一萬又一千五百二十這個數字時,風宥微微一驚,熟料這機關構件之數竟與古老神秘的揲蓍之術推算出的天地之數相同。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扐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扐而後掛。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以上僅為乾坤之策數,六十四卦有三百八十四爻,陰陽爻各一百九十二。陽爻一百九十二,每爻揲之以四策,共七百六十八策。陽數九,七百六十八乘九得六千九百一十二策。同理,陰爻共四千六百有八策,陰陽爻合而得一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萬物之數也。如此驚人相似的數字,不可能僅僅是巧合,恐怕是匠心參透天機的實證了。萬物之數的變化,風宥就是窮盡一生也不可能完全參透,以有涯之身參無涯之變,怠也所以也不再追問了,可還有一點風宥很是困惑:“翟先生,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水流就下,是因為高低之勢。飛矢遠射,是因為彎弓蓄勢。一切人力有為之法,無不需要動力。此動力可以是人力畜力,也可以是風力水力,反正都要有力推動。請問這變化莫測的機關的動力是什麼?”

翟子謙略微思忖後反問道:“太陽每日東升西落,諸天星宿輪轉不休,請問推動它們的是什麼?”

“這……”風宥一時語塞。

“大象無形,真正鞭驅四運,推動星日的偉力肉眼凡胎是看不到的。無極太虛演化出世間萬物,也沒聽說需要什麼動力如果非要強行給這種偉力起個名字,那就叫道。”翟子謙給出的解釋之詞似乎不像是墨家的風格,倒有點道家的意思。

虛無縹緲的道都扯出來了,再問下去也是枉然。風宥當即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三人施禮。“三位先生辛苦了,此寶劍足以傳世,風宥在此謝過了鐘鳴,謝禮”家宰鐘鳴聞聲從內堂帶着三名下人出來了,每個下人都手捧一份紅布苫蓋分量不輕的謝禮恭敬的呈遞到三位名匠的面前。“微薄之儀,不成敬意。聊表寸心,慰勞三位鑄劍之辛苦。”

三人都不推辭,拜謝過風宥後就離開了,剩下風宥在屋中品劍。此劍什麼都好,唯一點不好,就是太重,風宥雙手用勁才堪堪能將其舉起。看來想真正熟練順手地使用此劍,還得先練幾年力氣再說。

風宥在一邊自顧自地品鑒着寶劍,歡喜之情難以掩飾,但一旁欲言又止滿面愁容的鐘鳴卻更加眉頭緊鎖了。心中糾結掙扎一番後,緩緩走到了風宥身邊,擦了擦額頭的汗,開了難發之口:“公子,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跟你說了,您聽了可千萬別太着急生氣,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平常都叫君上的,今天這麼改口叫公子了?風宥品劍正高興呢,也沒有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你說吧”風宥對鐘鳴的話沒有太上心,敷衍一句後,繼續自己的事情。

風宥愛答不理,可自己的話又不能不說,鐘鳴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硬着頭皮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聲音還盡量得輕,生怕風宥受不了。“老太史薨了”

愛不釋手地把玩劍器的風宥聽到老太史三個字心中一涼,立刻停下了手中事,沉着臉轉身問鐘鳴:“你說老太史怎麼了?”

鐘鳴戰戰兢兢地言道:“薨了”天子死曰崩,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卒,士死曰不祿,庶人死曰死或歿,鐘鳴此言就是說老太史亡故了。

“噹啷啷”寶劍落地,心頭一緊,風宥立時覺得有些頭暈。鐘鳴見狀立刻扶着風宥坐下了,沉默失神許久後風宥方緩過神兒來。“總有這一天,總有這一天,誰也逃不過去……”風宥自言自語地說了半天自我安慰的話,但絲毫不起作用,眼淚在眼眶中打了幾轉兒,最後還是沒收攝住……

鐘鳴也在一旁默默流淚,因為死的不是老太史一個人,還有他的父親鍾閱。老家宰在料理完老太史的後事後,自己也油盡燈枯,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燭台上的半截蠟炬逐漸成灰,二人的淚水沖淡了些許悲痛。風宥壓抑着哭泣和眼淚,問道:“伯父葬於何處?”

鐘鳴哭道:“老太史臨終之前留下遺言,身死之後必薄葬於瘠薄之地,因高而基,不封不樹。”

不封不樹就是說墳墓既沒有封土堆也沒有墓碑和墓樹,葬於瘠薄之地就不能通過堪輿相地的風水之術找到墓地所在,種種所為既能斷絕盜墓之患又不侵佔可耕作的良田沃土,實為有德楷模之舉。但就是這有德之舉,讓風宥想哭喪都找不到墳頭了。古語云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如今連墳前祭祀都成為了奢望,風宥豈能不痛心欲絕?

擦乾了眼淚卻依舊紅着眼眶,鐘鳴不住地勸慰風宥將息保重節哀順變,不要過度傷心,因為風宥倘若讓失親之痛擊垮的話,那眼下還有一個更大的打擊風宥將如何挺過?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古人不欺後人。鐘鳴咬着牙從懷中掏出一封梁國國君風璧親筆簽發的國書,顫顫巍巍地遞向風宥。

“念”風宥實在無心在這個時候打理什麼國家大事了。孟子曰為送死以當大事,足見其人是一個深恤人情的聖人,不是腐儒可比。

“風宥失德,荼毒無辜。糾集黨羽,謀求非分,本應嚴懲,但念其有功於社稷,從輕發落。褫奪爵位封地及一切尊榮,廢為庶人。限日離境,不得駐戀。”鐘鳴一字一頓地念着詔書,不時抬眼看看風宥的表情。

“荼毒無辜?”雖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這條罪名無論如何風宥也不認。

“公子是不是去過晉國一個叫五掌溝的地方?”鐘鳴也不相信這樣對風宥的無端指控,但還是想聽風宥親口確認一下。

“去過,住在了當地里正家裡,只住了半夜就離開了,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風宥如實回答,沒有絲毫隱瞞。

鐘鳴道:“就在公子離開五掌溝的當夜,五掌溝被屠村。老幼不放雞犬不留,數百條人命都算在了公子身上。只因為里正家裡外人入村的登記簿上記錄的屠村之夜唯一的外來之人是一個名叫牧賜的遊學士子。晉國百姓慘死為由,向尚未在禹城立穩腳跟的梁國發難,索捕公子,最後經過一番扯皮,兩方達成協議。晉國死了多少個百姓,梁國就割讓多少里土地,如此獅子大開口,國君竟然也就認了。”

風宥黯然無話,細想那夜的所見所聞,怕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那地方當時肯定還潛藏有什麼人,他們同樣覬覦着人蔘娃娃,當夜自己捷足先登溜之大吉,惱羞成怒的潛藏着就自然加罪於無辜百姓了。雖然不是風宥親自下的手,但也算間接殺人,這條罪名還得認但第二條堅決不認:“糾集黨羽,謀求非分,這絕對是污衊之詞”

鐘鳴冷笑一聲:“這一條純屬污衊,天下人都知道,但這污衊之詞從而出,公子可知道?”風宥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鐘鳴道:“只皆因公子是個負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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