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城的天空一如既往的陰沉，低氣壓的天氣讓人胸悶得喘不過氣，似要看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場景。

骷髏城外，已經有一支百人隊伍靠近了城門，他們的成員身穿麻布斗篷，分布坐在二十輛馬車，牛皮革蓋在厚重的貨物上，隱約可以看見鏟子，乾草料，甚至還能聞到某種消毒水和汽油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馬車上，一個黑衣人看了眼陰沉的天空，問道：“老大，這次怎麼突然來這麼大一筆生意，汽油幾噸幾噸地運，這是要燒多少人？”

為首者搖着頭：“說不清，骷髏城這地方，也是我們收屍隊的常客了，但我還沒處理過這麼龐大的生意。”

黑衣人本想取根煙出來解解悶，但餘光又瞥見馬車上載着的汽油，只能將其放回，淡淡地說：“卡斯那老頭，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突然要大開殺戒？”

“不是卡斯。”為首者的眼中冒着絲絲冷光，語氣深幽，“如果是處理幾個人，幾十個人，那可能是卡斯，但這次死囚營預定的東西可以處理至少一萬人，卡斯干不出這種事。”

“嘶...一萬人...”黑衣人倒吸了一口冷氣，皮膚上冒起了雞皮疙瘩，“這他媽什麼概念？”

為首者冷笑了一聲：“說不好，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屍體，哪怕有時候替正規軍打掃戰場，也沒見過這種規模的死法。”

黑衣人搓着發寒的胳膊：“一萬人啊！別說是人，就是一萬頭豬，一頭頭殺，那也得殺個昏天暗地...”

“卡斯當年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殺了不少人，這才把死囚營鎮壓到自己麾下。”為首者看着地平線盡頭漸漸顯露的骷髏城，眸中滿是寒意，“這骷髏城還真是個鬼地方，一直在殺，一個比一個能殺。”

黑衣人也將目光眺望了過去：“你說，骷髏城這次又是要做什麼？”

“誰知道呢，敢做這種事，要麼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不懂殺一萬人是什麼概念。要麼是嗜殺成性的怪物，人命對他來說只是數字。”為首者看着越來越近的骷髏城，那股明顯的壓迫力也越來越重，他冷笑了一聲，說，“不管怎麼說，卡斯算是後繼有人了，他鎮壓了死囚營，沒能鎮壓骷髏城，導致這裡成了黑暗的不法地帶。但這一次，怕是有人要替卡斯完成他當年沒完成的事了。”

二十分鐘後，這一支收屍隊的人馬抵達了骷髏城外的接頭地點，而這裡早已有人在此等候。

從那股不同尋常的氣息，為首者就能辨認出對方是死囚營士兵，但這些人此時都沒有穿着軍裝，而是刻意穿了隱蔽身份的衣服，總共有四十多人。

為首者看了一眼最前方的三人，一個是體型大得不正常的巨人，不用猜就知道是高階進化者。

第二個是頗有英氣的青年，昂首而立，儀錶不凡。

最後一個是身披斗篷，皮膚上纏繞着繃帶的少年，人很纖細，個子不高，模樣上沒什麼威嚴，但一雙瑰紅眼眸讓人很不舒服，下意識想避開。

因為之前都是書信聯繫，為首者也不知道是誰聯繫得自己，他只能從外貌上判斷誰是這一行人里的老大。

很快，為首者跑向了那個身高超過三米的巨人，謙卑地說：“您好，我是收屍隊首領，叫我‘屠’就行。”

巨人雙手抱在胸前，輕蔑地俯瞰着屠，冷漠地哼了一聲，什麼都沒有說。

認錯人了？

屠訕訕後退，看了另外兩人一眼，又走向那名昂首而立的青年，謙卑地說：“不好意思，小人沒什麼眼力勁，這位才是貴客吧。”

青年瞪了屠一眼，往旁邊使了個眼色。

屠這才意識到，自己又猜錯了，身強粗獷的巨人和氣質傲然的青年都不是老大，中間那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少年才是。

屠在心中暗罵了一句，剛想賠個不是，對方直接開口了：“東西都準備齊了嗎？”

不知為何，雖然少年看上去並無殺氣，但卻有一種詭異的壓迫感，讓人下意識想遠離，屠不動聲色地擦了一下額上的冷汗，謙卑地說：“都準備齊了...恕我冒昧地問一句，您具體打算讓我們收多少屍體，可否給個具體的數字，多久收完？”

洛憂：“不好說，有時多，有時少，初步預計總共8000人，一個月內處理完。”

屠倒吸了一口冷氣，一個月弄出8000具屍體，平均下來一天超過200具，這簡直是túshā啊。

洛憂的話聽得收屍隊眾人毛骨悚然，他們見過很多殺人狂，有些是被逼無奈，殺人時苦不堪言，有人是天性殘暴，殺人時滿臉興奮，但像洛憂這種面無表情，說起殺人就像殺蟲子的人，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一時間，屠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收屍隊這一行，在外人看來應該看淡死亡，事實上也是如此，死亡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一具具令人望而生畏的屍體在他們眼中都能和金錢畫上等號。

然而，在收屍隊干久了的人，都會有一種共性，看了越多的死亡，看得越淡，他們對死者也會越發敬畏。

凡人皆有一死，無論是千載功名，又或是畢生粗茶，死後都是一縷雲煙，魂歸魂，土歸土，白駒過隙一場夢。

看了越多的死亡，就會越敬畏死亡，因為這是所有人的誰，每一個人都逃不掉，每一個人。

這也是為什麼收屍隊在處理屍體前都會進行一些特殊的儀式，點招魂燈也好，上香擺貢品也好，他們是收屍者，也是送死者上路的最後一人，更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上路時，也能有人來送他們。

所以，對於收屍隊來說，洛憂這種在死亡面前心冷如鐵的人，是他們最不願意碰到的，倒不是反感，純粹是害怕。

一個連死亡都不敬畏的人，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甚至說，連死亡都不敬畏的人，還算是人嗎...

然而，縱使心裡百般抗拒，但屠知道這裡沒有回頭路，如果他敢說一個不字，只是在那8000的數字上再加個1罷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