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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頭凶獸都是大塊頭,身長都在丈二以上,猙獰兇惡,然而此時屍體交疊,汩汩鮮血很快便攤開一地,死得再乾脆不過。

余慈自家知道自家事,他的土遁之術粗淺得很,穿透厚厚的岩層不是不可以,速度肯定提不起來,但剛才從泊陣中樞穿出時卻是無比流暢,便像是穿透了一層水膜,阻力微乎其微。那必然是“息光遁法”的功效。

另外,還有一件事,讓余慈不得不重視起來。他蹲下身去,指尖探入劍氣撕裂的傷口,攪了兩下,心中若有所悟。

知道余慈解決了凶獸,山腹內也派人出來,幫忙收拾,領頭的自然是趙希譙。在處理妖魔凶獸屍身上,整個碼頭怕是沒有人比他更內行了。閆皓也跟了出來,他要實地確認絕谷泊陣的受損情況。

趙希譙他們都在辦事,余慈則是豎起那根沾了凶獸鮮血的指頭,看得入神。直到閆皓髮覺他行為古怪,過來詢問。

“沒什麼,我上去望風。”

余慈一笑,甩去指尖沾染的血漬,身形飛縱,這回他刻意用了“息光遁法”,上行的速度未必有多快,但衣袂破空聲卻是越來越小,到了絕壁中斷更徹底消失,連帶着他的身影也在陰影中變得模糊。

“果然是這樣。”

腳踏谷頂,余慈長長吁出一口氣,呼氣聲像是從緊/窄的縫隙中穿出來,生成一段尖銳的哨音,暖熱的氣柱徑不過兩分,直迫出三丈開外,才漸漸消散。

藉助此法,余慈散去了體腔內驟增的壓力,之前以“息光遁法”穿透厚厚的岩層時,類似的感覺更為明顯,這股內聚之力是運使遁法時自然生成,在體外,形成一圈隱晦的波動,最大限度地消去了破空聲,可能也有消減阻力之類的功效。但同時也帶給了身體極大的壓力,甚至隱約作用於神魂。

其實壓力沒什麼,余慈真正在意的是,運用此法,劍上威力似乎有增強?

他對天遁宗“一擊不中,遠遁千里”的遁法不感興趣,但如果這遁法能夠增加他劍上殺傷,就算是一點點,也能引起他足夠的重視。

這兩個月來,余慈一直努力使得手中劍鋒芒更利,以符合自己的劍路。隨着劍意調整重組,他劍上殺氣漸重,爆發力和殺傷力都有不小的增長。可畢竟達到了修為所限的頂峰,此後想再進一步都比以前要困難十倍。

卻不想在運用“息光遁法”時,那幾個基本勢子,會自然形成這樣一種“內壓”,擠迫臟腑之餘,也催逼元氣,使貫脈而出的氣勁更為凌厲,且似乎每一個勢子都似在為後面的突擊做準備,使得發劍時,殺傷力又有比較明顯的提升。

名為“遁法”,余慈倒覺得這更像是一種極高明的蓄力法門。他不免感嘆,天遁宗不愧是當世大宗,隨便拿出些東西來,便不可輕視。如此想來,真不知那些更高層次的“遁法”,又會是怎樣的神通?

這時候,余慈不免想到諸老提起的蜃影玉簡,如果那玩意兒真比“息光遁法”強過十倍,他都有點兒按不住心思......

揮去那滋生的念頭,余慈在谷頂站着。

絕穀穀頂在方圓數十里內,算是高處了。站在上面舉目望去,蒼山層疊,青蟒綿延,殘陽似血餘輝,披散開來,偶爾映得幾隻撕咬中的野獸。夜幕已在東邊山脈盡頭,也即夕陽照射不到邊沿處垂下,並不斷擴張它的領地。

原來不知不覺已是一個白日過去,碼頭周圍不算平靜,可比預估的情況要好上許多。那些騷亂中東去的猛禽凶獸,此時仍有大部分未曾回返,碼頭附近獸類搏殺是有,卻遠不到先前評估的烈度。

看到這情形,余慈也稍稍放心。他並非是干站着,而是用了“息光遁法”九個基本動作中,唯一一個靜止不動的勢子。他在室內修鍊時,倒把七八分力都用在這勢子上面,卻沒察出異處。如今心有所得,再體驗時,果然發現就是這個勢子也能生成“內壓”,只是要平緩得多。

力量一層層加上去,沒有前幾個勢子的爆發力,但堆積起來的合力,實際上要還要超出不少。“內壓”加到極處,余慈隱約感覺一種對應的外爍之力,但未及深入體會,頭上鷹唳聲起。

絕谷中死去凶獸殘留的血腥氣,即使經過及時處理,對各類猛禽凶獸也有極大的吸引力,甚至有可能引來妖魔。余慈站在谷頂小半刻鐘,頭頂便有兩三拔鷹、鷲之類的猛禽在上空盤旋,只是絕谷的地形不太利於飛禽撲食,它們才隱忍下來。

但或許是滯留太久的緣故,這幾隻猛禽便有些焦躁,剛才突然爆發了一場小衝突,隨即這些扁毛畜牲就振翅高飛,追逐着轉眼不見了蹤跡。

余慈被驚醒,也知道現在不是用功的時候,不過對上面的變故,他還是有些奇怪。正想着,腳下微微震動,他剛閃開了些,便看到諸老光禿禿的腦袋從谷頂土層下探出,再一衝,便拔身上來。

老頭兒土遁倒使得順暢,不算之前那一回,余慈可說是瞠乎其後了。

余慈笑問一句:“諸老也來透氣?”

話剛出口,他就想通一件事,轉眼再看已清凈許多的天空,擊掌笑道:“原來是諸老出手,怪不得那些猛禽走得這麼狼狽!”

諸老修為精湛,已至通神中階的頂峰,論修為,是比余慈要強的。他一生精研神魂之道,對惑神之法頗有研究,出其不意,影響幾頭扁毛畜牲,不是難事。老頭年齡在他五倍以上,余慈偶爾奉承兩句,也算尊敬。可惜諸老不予理睬,只是盯着他,道:

“你用了‘息光遁法’,必然知道它的好處。但此物與我手中蜃影玉簡相比,不值一提......”

老頭不知從哪兒得了消息,急匆匆又趕過來詢問,看來是還不死心。余慈前面已經把理由都告訴了他,眼下只能苦笑。很顯然,昨夜被回絕後,諸老回去又有了想法,見他表情,便道:

“我這嘴巴還算嚴實,也不貪你的寶物。只要你在碼頭這段時間,將那東西送我研究,我也會把蜃影玉簡給你觀看,這樣你離開前,我們換回來就是。”

這其實是個好主意,余慈聽了還真有幾分心動。不過天龍真形之氣老頭肯定是見不到的,而還真紫煙暖玉又是別人的宗門至寶,一旦走露風聲,說不定慕容輕煙那個女人就要過來理論,對那個莫測高深的女人,余慈頗是忌憚,而且對方真的討要,余慈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想了想,余慈終究還是搖頭。

諸老一時氣苦,但看出來余慈有所猶豫,不想就此放棄,便哼一聲,也停在谷頂,僵着不走了。

余慈笑了笑,也不管他,徑直觀察四面形勢

山林的天色暗得很快,當夕陽沉到天裂谷的霧線之後,山林便給蒙了一層黑紗,且迅速地加深。老天也來湊趣,不知從哪裡扯來厚厚的雲層,遮星蔽月,使得黑暗以絕快的速度鋪蓋大地。

趙希譙等人的處理工作已經完成,就是閆皓那邊,進度不太如人意,但修補泊陣是個精細活,不能強求。

余慈覺得也差不多了,黑暗到來,山林中的危險程度一下子便提高很多。獸吼梟鳴之音時遠時近,東去的獸潮迴流,已是不可避免的趨勢。

或許是陰雲堆積得多了,天空中有鬱郁雷音傳下。

今年的春雷來得比較晚呢,余慈被先前的念頭糾纏着,也沒多想,轉臉道:“諸老,下去吧,那事兒我們回頭再說。”

老頭卻沒有說話,而是昂着頭,獃獃地看着天空。

余慈微怔,也一樣抬頭,厚厚的雲層里什麼都看不到,雷音依舊響着,卻沒有電光閃爍,煞是古怪。

待餘音碾過,余慈再看諸老,想再說話,忽見老頭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禿頂上更是冒出了細細的汗珠。余慈一驚,要伸手去扶,雲層又是一聲雷爆,這一聲來得全無先兆,便似將雷音直撞塞進他耳朵里去。

旁邊諸老大叫一聲,五官七竅同時濺血,向後便倒。

余慈腦門震蕩,耳鼓轟鳴,但除此之外,出奇地再沒有其他的感覺,至少他不知道,為什麼諸老會成了那種模樣!

耳畔轟鳴,余慈的聽力也受到了影響,他不敢怠慢,伸手將諸老挾住,向後便跳。下方是百丈高崖,余慈在崖壁上幾次借力,也就下來了,可在下落的同時,崖壁似乎震了一震,一股腥膻之氣在紛亂的風中透過來,搶入鼻竅。

余慈身上一激,猛抬頭。

高崖之頂,一頭巨獸傲然屹立其上,昂首大呼,聲如雷震。

陰雲下,黑暗中,余慈其實只能看到那巨獸黑沉沉的影子,但是,那似曾相識的腥膻氣,在嗖嗖的冷風裡,愈來愈熟悉,也如頭頂陰雲一般,累積在心中。

余慈腳踏實地,一回頭,卻見谷底包括閆皓在內,幾名修士軟倒了一地,不知死活。

上方的亮度在提升,非是陰雲散去,而是崖頂巨獸身外,有一層火煙流動,先是火星點點,終又連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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