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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的到來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這個龐然大物就停留在距地面約五十丈高的半空中,然後,四十位山門修士紛紛越出甲板,向下飛降。各還丹修士當然沒問題,就是像余慈這樣不能馭器飛行的,也各有手段,絕不至於落下去摔個半死不活。

不過,這種時候,作為天下有數的大宗門,離塵宗總要展現些手段。也不知道是哪位師兄,悄無聲息地祭起一件煙障類的法器,虛空托舉這四十號人,騰雲駕霧般緩緩落地。

這一下確有先聲奪人之效,而且整整四十人的隊伍在周邊也有幾個,但像離塵宗這種配備的,卻是一個也無。十五個還丹修士聚在一起,頂着離塵宗的名頭,又都是一時之傑,那股子氣魄,便非常人所能及。

不過,震動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來自三山五嶽的這些修士,大都是劍道有成之輩,頗多桀驁,匯聚在一起時,當真是劍氣沖霄,離塵宗諸修士沒有勢壓全場的打算,相反,他們還要融入其中。

像是華西峰、黎洪這樣的人物,不能說是名滿天下,但在特定的圈子裡,是有其地位在的,從第一個人打招呼開始,各式各樣的問候就層出不窮,善意的和惡意的都有,難得華、黎等人能夠應付裕如,沒那心情的如王九,則是擺出一張冷臉,誰也不搭理。

這時,有人匆匆趕過來,施禮的同時,口稱諸位師兄。

余慈有點兒奇怪,問了李佑才知道,這是是宗門早先派過來的弟子。雖然劍園早在數劫之前,就划出來送了人,但在斷界山脈,再怎麼說離塵宗也是地主,這樣天下級的盛會,也是有人要先期過來做準備的。

像余慈這些人,只要養精蓄銳就好,一些雜條,便交由這些人處理,此時已將諸人的營地安排好,現是請人過去的。

在那弟子的帶領下,眾人來到周邊群山中某個山腳下,見到那裡立起的一塊牌樓,通體竟是以玉石鑄就,上書‘白雲精舍’四個金光大字,甚至是醒目。過此牌樓之後,余慈便看到幾十棟屋舍在山間錯落分布,清溪小橋,林蔭環繞,中有燈火閃爍,便在夜間,也覺得十分雅緻。

對這樣的大手筆,余慈一時愕然。

“這是咱們宗門上品法器‘白雲圖’來着!”

李佑語氣淡然,其實頗為得意:“這法器鋪開為精舍,收卷為圖畫,依山傍勢,巧思精緻,回回不同,又有護山陣法,極有妙用。這裡用來,既方便又安全,實乃出家遠遊必備之良品......可惜,宗門類似的法器只有五件,除了這種大場面,其他時候都輪不到咱們頭上。”

不愧是曆數劫而不倒的巍巍大宗,余慈不免讚歎。但此時慢悠悠跟在後面的張衍卻是半句話不說,只拍拍他肩膀,要他看側後方另一座山峰。

夜色漸深,余慈眼睛雖利,在莽莽群山陰影中,也看不太真切,只覺得那邊峰上似有飛檐凌空,數點燈火,也是一類建築。

“那是無心殿,乃是北地魔門一件至室,比白雲圖還要強出許多,當年魔門分裂後,落在其分支冰雪魔宮之中,那裡人物一個個絕情絕義,在劍園裡遇到了,要千萬小心。”

余慈微怔,點頭應了。張衍又道:“靠左邊那座山峰上,如此天氣還有飛流垂掛,不合時令,應該是洗玉盟的碧水園;之前我還見了半山島的海蜃樓,若隱若現,這裡面的人物想來也是極扎手的......”

至此,余慈已知道張衍的意思,是提醒他莫以為離塵宗勢力,小覷了天下英傑,正要謝過,忽有人笑道:

“張衍所言,甚是精到,阿慈你要謹記在心。”

余慈心中一跳,猛回頭,驚道:“於觀主!”

牌樓下,正走出一個人來,鬚眉皓白,道裝佩劍,精神矍爍,正是於舟。

此時山門弟子已有半數過了牌樓,卻沒一個人發現於舟是何時站在那兒的,驚訝之下,紛紛回頭,見是於舟,熟悉他的便紛紛上前招呼,有些入門較晚,未曾見過的,也在同伴提醒下,恍悟這位老道士的身份,也都行禮如儀。

於舟是見慣場面的,面上不動聲色,只把袍袖一拂道:“按推算,劍園開啟是在後天,不過這做不得准,近兩日周邊元氣波動已頗為劇烈,若有個誘因,隨時都會激發,你們要做好準備,先去精舍養精蓄銳吧。”

余慈這才知道,原來於舟便是山門派來主持劍園各類外務的總執事,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劍園在斷界山脈西北,止心觀在西南,相去當有十萬里以上,也虧得宗門能這樣調度。

“是,勞煩於師叔費心了。”

華西峰對於舟執禮甚恭,再躬身之後便當先往精捨去了,有幾個弟子只拿眼睛在於舟臉上打量,被旁邊同門一扯,也都過去。

於舟則走到拖後的余慈三人身邊,目光在余慈臉上掃視幾遍,滿意笑道:“阿慈你修為確有精進,山門數月,也非空度。”

他“阿慈阿慈”地叫着,聽起倒像在喚個女孩子家,這還是余慈上回去止心觀,老道換的新稱呼,更顯親近,余慈先覺得尷尬,後來倒覺得順耳起來,也笑應道:“自不敢誤了長輩心意。”

於舟目視李佑、張衍二人,這兩位和於舟都是比較熟的,均行禮見過。李佑也就罷了,對張衍,於舟卻是贊道:“起落跌宕,其志不減,也是難得。”

說著,便和三人往精舍方向去,路上問起余慈在山門的修行,聽得連連點頭,余慈說得其實不多,倒是李佑笑嘻嘻地講得不少,他口舌便捷,說得甚是生動。尤其是像靈霄閣中那些他親眼目睹的事,更是濃墨重彩,聽得於舟連連點頭:

“朱先生在符法造詣上,已是宗師級別,能讓朱先生對你另眼相看,解師弟在其中出了力,但你的緣法更是了得。”

張衍難得提起了興趣,將心中一個疑問說出來:“我曾聽說,朱老先生並非是我離塵宗的門人......”

“確實如此。”

於舟倒不遮掩:“朱先生其實是某個北地大宗的真傳弟子,那個宗門在上一劫遭了魔劫,幾乎滿門死絕。朱先生僥倖逃脫,託庇於我離塵宗門下。可惜四九重劫期間,又遭重創,至此沉痾難起,眼下修為,十成中未必剩下一成了。”

對張衍等四代弟子而言,這也算得秘聞了。李佑更是沉吟道:“要說上一劫被毀掉的北地大宗門,也只有上清宗了吧。”

“上清宗?”余慈想到的是《上清聚玄星樞秘授符經》,也想起當初朱老先生介紹時,提起過這個名字。

李佑道:“上清宗當年確實是北地大派,聲勢顯赫。如今洗玉盟中的魁首,清虛道德宗,當年也要遜色幾分,上一劫慘遭滅門,也是震驚天下的大事。上清宗向來以存神、符籙、咒術等聞名於世,嗯......怪不得呢。”

“是啊,怪不得呢。”

余慈摸着鼻子苦笑,他竟然在這樣一位符法大家面前,枉顧人家好意,大咧咧說要練劍,挨那一頓打,實在不冤。

眾人都是哈哈大笑,於舟也無長輩風範,笑得甚是恣意狂放。余慈在於舟跟前,總是頗為自在,但笑着笑着,忽想一事,正待說話,腳下卻是一震,回頭看時,卻見牌樓之外,虛空之中,一道灰色煙氣騰空而起,瞬間擴展為連接天地的氣柱,隆隆之音,響徹寰宇。

此時,牌樓後的離塵宗弟子,剛走山路的一半,聞聲紛紛回頭,都是驚訝。

於舟眉頭一皺,旋又目注余慈等人:“天地異變,劍園大開,你們可都做好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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