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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照神圖恢復以來,唯一讓余慈有些失望的,就是它的映照範圍仍是方圓五十里左右,並沒有隨他的修為增長而有什麼明顯的增幅。這並不是說映照範圍和使用者的修為沒有直接關係,而是這種擴張的勢頭被鏡子本身限制住了。

這是修行法門的問題。

想這照神銅鑒,乃是元始魔宗極重要的祭器之一,不會也不可能大方到讓任何人都可以隨意操持控制,經過他和影鬼的研究,明確了一點——若不修鍊相關的魔門法訣,便不可能真正催動照神銅鑒的深層功效。

想擴大照神圖的範圍很簡單,余慈不是還揣着一份兒《無量虛空神照法典》嗎?只要他着手修鍊,一切都將水到渠成。

但余慈壓住沒動,他沒有門戶之見,但有更現實的考慮。

若只論結丹過程之繁複,天垣本命金符恐怕能在此界丹訣中排上前三位,想當年,朱老先生評點時,給他定下來的還丹大成的計劃,都是“三十到五十年”,余慈並不狂妄,以朱老先生的眼光見識,定下這個時間,自有他的道理。

即使他現在中了燃血咒,激發潛力,或可加速結丹進程,但為保險起見,時間判斷仍要保守一些,這處情況下,他實在沒有時間和精力再涉及旁門。

影鬼也說,道魔雙修不是不可以,但這條路太過險急,尤其是後期玄門罡力和魔門煞氣的調和,涉及非常複雜的氣機搬運,沒有大機緣、大毅力,只會弄巧成拙,不是現在的余慈所能應付了的。

所以,照神圖的範圍,仍然限制在五十里方圓,時刻誘惑着余慈,進一步去挖掘。

還好,余慈仍能把持得住,而且也開發出許多實用的技巧。

“孤星”感應正是其中之一,其實就是以單顆神意星芒為介質進行觀察,使用距離比照神圖的範圍要大得多。

進入地底通道後,那人的速度有所放緩,似乎對陰窟城周邊的環境並不怎麼熟悉,當然,他就是想提速也沒那麼簡單,為了向過路客索取平安錢,像大椎堂這樣的本地堂口,恨不能三里一卡,十里一哨,把周圍地底通道經營得如鐵桶一般,處處都是禁制,就是用上土遁,也很難規避,只能老老實實掏錢。

那人有還丹修為,哨卡未必敢占他便宜,但是這種控制力還是處處存在,這也正是大椎堂等堂口區域控制的手段。

“一個、兩個......”

余慈在幫着數數,那人看上去真的有做賊的自覺,一路上已經有意繞開了四五個哨卡,雖然多繞了幾個圈子,但大體的方向還是漸漸遠離陰窟城。

余慈最初沒當回事兒,但到後來,卻是心中一動:“這豈不就是一個無人知曉的偏僻小路?繞開了那麼多哨卡,在北荒,可有着不小的價值。”

他對那人的興趣更大了,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發獃”太久,確認神意星芒一時半會兒散不去,便暫時將心念移回來。

旁邊萬全一直沒有打擾他,不過靈活的眼珠可是把所在的展廳看了個遍,也一直關注着余慈的變化,這邊余慈稍一動念,就轉過臉來,叫了一聲“前輩”。

對前面的“發獃”,余慈本沒必要解釋,不過見他態度擺得很正,就說了個理由:“想起一個修行上的問題......”

萬全十分佩服,怪不得人家是還丹修為呢,這種隨時隨地都能入定的本事,他是學不來了。

余慈本來還想在“無塵坊”里逛一逛的,但眼下有了一個感興趣的目標,就不願再浪費時間,他對萬全道:“你說的那個手續,咱們辦一下吧。”

萬全自然樂見其成,之前余慈發獃的時候,他已經預做準備,這時候就直接引余慈過去。

辦手續的地方,其實也在無塵坊這邊,一個是在展廳角落裡,依次排號登記的那種,還有一個就是比較高等的約見,但要選擇後一種方式,要麼是看買主的身份,要麼就看中間人的本事。

不得不說,萬全在陰窟城還是比較吃得開的,不到半刻鐘,二人已經在展廳側面開闢的岩室中喝茶,稍坐片刻,便有人笑哈哈地迎出來。

“貴客臨門,有失遠迎。”

出來的是三家坊的一個管事,姓溫,是個標準的富泰商人形象,一笑起來,兩眼眯起一條縫。萬全和他是很熟了,稱呼是“溫老哥”,對方則笑眯眯稱呼一聲“小萬”,也是很親切的樣子。

兩廂寒喧幾句,溫管事便先入了正題:“聽小萬講,追魂道兄收集材料,要從我們三家坊過手,卻不知都是哪些?”

余慈也不多言,將預先準備好的玉簡遞過去,溫管事搭眼一瞧,就有些驚訝:

“喲,這材料挺雜的。”

說了這一句,他又仔細看下去,其實玉簡上列出的材料只有四樣,分別是五雷靈木、玄水曜岩、通心靈玉、妙洞真香,並不甚多,他說的“雜”,是指這些材料很難拼接在一起,不像是為一件法器準備。

溫管事想了想,道:“這幾件東西,本號還真沒現貨,追魂道兄掛個號也好。別的不說,本號貨品流動極快,雖是地處北荒,天下奇珍靈寶卻也都過了個七八成。像道兄所列的這五雷靈木,本號至少曾經過手了三五回,收集到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余慈要的就是這個回應。

像三家坊這樣的黑市,收集各類材料寶物,用的手段可比其他的商鋪高出太多。據萬全講,只要在三家坊掛了號,當天就能散出消息,三五日就能傳遍北荒,不知有多少散修,摩拳擦掌,希望靠這類消息狠宰一刀,讓拮据的日子快點兒過去。

理所當然的,這種途徑過來的材料價錢,要比正常店鋪高出一大截,但為了儘快突破,區區代價,又算得了什麼?

後面就是交些押金之些的瑣事,自然不用余慈費心,萬全便一手辦了,這時候溫管事又想起一事,補充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請貴客擔待,這段時間,為保險起見,本號暫不收如意錢。”

萬全看了余慈一眼,臉上堆起笑來:“理解,理解......”

嘴上這麼說著,萬全心中卻是真的大喜:連三家坊也沒收到消息,實在是大有運作的空間,這番真是要發財了!

余慈卻有些好奇的樣子:“如意錢是隨心閣發行的吧,我在別處時,覺得也還方便......”

溫管事便笑眯眯地回答:“隨心閣確實信譽良好,只不過近段時日,在北荒經營不善,尤其是陰窟城這邊,當家的郭掌柜已經病退,新來了一位女掌柜,還沒有正式交接,從南方發過來的一批紅貨,便被陰山派劫了,如今內外交困,傳言已經要全面退回到北方四城......本號也是未雨綢繆。”

萬全險些栽一個跟頭,他還是看輕了三家坊這樣的龐然大物。人家哪是沒收到消息,分明是知道得更詳盡。

這回丟人丟大了!

萬全心情大起大落,折騰得實在不輕,連臉上的笑容都有些發僵,又想到剛才通知家裡主動和那沈婉聯繫,更覺得腦仁兒疼。

此時諸事已畢,余慈和萬全就起身告辭,溫管事欠了欠身,目送他們出去。照理說,他是應該送到門口的,不過身為三家坊的管事,他怎麼說也有一點兒傲氣,在生意做成了之後,矜持一些也可以理解。

不過眼看余慈要出門了,卻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問道:“溫管事,不知陰窟城這邊,有沒有高明的煉器師傅?”

溫管事一怔,隨即流利地答道:“要是貴客有這方面的要求,本號可以代為聯繫。不過嘛......”

他微微一笑,看向萬全:“僅就個人建議的話,這件事兒,小萬應該能打理得更好。”

“哦?”

“怎麼,貴客不知道嗎?紅牙坊的陸姑娘,可是陰窟城數一數二的煉器大家。”

余慈有點兒驚訝,看向萬全,萬全正元氣大傷的時候,反應慢了半拍,愣了愣才回答道:

“陸姐確實精擅煉器之術......”

嘴上說著,他心中也在懊惱,收集材料,自然是要煉製法器,這完全是順理成章的事兒。昨天實在是進退失據,心思完全沒放在本職上,才會漏掉這麼一個信息,要不是溫管事講道義,這一筆買賣就要從手邊滑掉了,在牙人這行,也是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越是這樣,越要補救,萬全忙道:“要是前輩有什麼需求,我可以轉告陸姐,必會儘力使前輩滿意。”

此時事情算是比較圓滿了,余慈和萬全便告辭出門。經由這麼一打岔,隨心閣的事兒,萬全也不管了,先問余慈煉器的事兒。

可余慈的視線卻是往別處去。順他目光所指,萬全扭頭,便是“咦”了一聲,原來那位還未正式交接的沈婉沈掌柜,此時正在展廳中走動。看這個距離、路線,剛剛要是余慈不說煉器的事兒,直接出門,說不定恰好與女修打個照面。

萬全有點兒疑惑,看向余慈的時候,卻見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像是嗅着什麼:

“嗯,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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