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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三月,春和景明,北國風光,縱不比南國秀美,卻也是山綠河清,含煙吐翠。//歡迎來到閱讀//自高空遙遙望去,陽光之下,山川大地,便是蒙了一層似有若無的綠紗,生機盎然。

值此季節,憑虛御風,把酒言歡,正當其時。

故而北地三湖之上,時有高人羽士,三五結群,或駕雲氣,或乘飛舟,至高空賞玩春景,交遊嬉樂。

當然,北地三湖區域,向來是此界第一修行地,便是春遊,也多有較技彩頭,尤其是斗符、分雲之流,高妙玄通,又有奇景觀睹,最是受人歡迎。

此時,大約離地二十里,罡風帶一處相對穩定的區域,一座八角四柱的三層樓台,便懸空而立,風鈴聲聲,其上第三層,頂瓦屋檐均是水晶材質,光透無遮,四面圍欄,八面來風,然而罡風呼嘯,到此間卻已是和風縷縷,甚是宜人。

便在此間,有數十人影,或端坐,或起立,或憑欄,亦有持杯而忘形者,一個個屏息寧神,仰望天穹。

高空之上,距此約有百里,正有一朵流雲,緩慢移動,而雲氣之間,煙嵐分畫,層次分明,從樓台上看,那高空雲氣,分明就是北國山川之形,且是隨着樓台飄移,所經所見,時刻變化,無不貼切。

到了一定階段,其中甚至可見叢林鳥獸,驚飛潛行,生動活潑。

而觀睹之人,神意感應,個個微妙玄通,已入化境,更能感覺,其中細節翔實,天上地下,似有感應,節節相符。於是樓台之中,贊聲四起:

“伊師分雲妙法,已臻至妙!”

“張道長符法通神,從心所欲,不愧是天籙傳法上師。”

“真是妙極,你看這斗符、分雲,明明是兩樣手法,卻是渾融一體,也虧得是夏夫人,否則如何能想出這等鬥技招數?”

“此回過後,怕不是又掀起一陣風潮?”

“難也!也只有伊師和張道長兩位,兼通技法,才能如此。(最穩定,洗玉盟內,有幾人有此造詣?”

一片聲浪之中,居於樓台正中央的兩人,依舊充耳不聞。一人散發披肩,形容狷狂,此時卻是揪鬚俯身,已然忘形;另一個道裝齊整,頷蓄短須,面如美玉,此時雖是端坐,也是蹙緊眉峰,盯着兩人中間的矮台,目光未有稍離。

矮台上,是一處棋盤,然而上面擺放的,不是黑白棋子,而一處處古奧曲折的符紋分形,時刻聚散,似乎無窮奧妙,化入其中。

樓台之內,也不是所有人都盯着天空,還有一些人,全神貫注觀察棋盤,看其中任何一點變化,都感應大地實景,引起百里高空之上,雲層流動,對其中玄妙,都是感慨讚歎,若有所得。

而樓層主位之前,紗簾層層,迷濛不清,其中有一華服女子,手持酒爵,微笑看着這由她一手主導的情形,正要講話,光潔眉間,便是微蹙。

但見風煙俱靜的高空天域,陡然間狂風大作,有墨綠黯彩,從西而來,初時還是一線,轉眼如潮而至。在樓台之上,還不覺聲息,可瞬間天光遮蔽,幽綠從生,一應春景,莫不消散。

中央棋盤兩側,伊師和張道長都是身形微顫,同時伸手,拂亂了棋盤,那高空雲氣勝景,也自消散。

樓台之中有性急的,便是拍案大罵:“哪路賊人,攪擾我等興緻!”

似乎是專門回應他的,先後兩句喝聲,自空而下,雲雷奮發,有灼然之志,貫於其中:

“如此劍技,真吾敵手,請問名號!”

“散人余慈,見過蓋大先生!”

一時滿席轟然。(最穩定,

“是蓋大先生?”

“哪個蓋大先生?”

“陰山派蓋勛?”

“那‘冢中人’怎地到此?”

想那蓋大先生,自幼資質高絕,被宗門視為中興陰山派的不二人選,十七結丹,四十步虛,均創下陰山派近五劫以來的紀錄,隨即,就繼承了宗門萬世冢中的“雙壁”之一,雙方融會貫通之後,他堪能以步虛修為,與長生真人有一戰之力,曾被譽為北地最驚才絕艷的天才人物。

隨後修行速度有些回落,但仍在三百年間,步入長生。自那時起,長年坐鎮陰山,為掌刑長老,居於北地魔門和八景宮之間,屹立不倒,威名甚著。

像這樣的人物,若是進入北地三湖,那是要清虛道德宗、四明宗、飛魂城等大宗派出相應地位的專人迎接的,可這候,他做什麼來了?

這時,樓台中人才反應過來:“余慈是誰?”

“他是何人,能與蓋大先生相對?”

“世間何時出來如此人物?”

不比樓台中人的疑惑糾結,此時高空之上,余慈長笑聲傳回,蓋大先生僅道一聲“善”,不再撫胸,露那弱態,而是直接出手。

萬世冢上,顯出九曲山溪,其色幽碧,水上煙氣森森,自鬼山上流下,落入掌中,界域之內,便是鬼山陰冢之範圍,真如九幽冥河提上了天來,迎風便長,滔滔如江河,其中怨靈掙扎,奔湧向前。

逍遙鳥都遭了池魚之殃,一個個掙扎翻飛,可在界域之內,千里方圓,都受限制,速度一直提不起來,還不斷折損,但總體受到的衝擊並不大,是因為蓋大先生出手,力量凝而不分,那滔滔碧水,直到余慈之前,才顯出猙獰手段。

余慈面對這種攻勢,自然是以天龍真形之氣鎮壓,金角黑龍張牙舞爪,在碧水浪滔之上來回飛騰,所過之處,扭曲的怨靈紛紛化煙,難以抵禦。

然而,九曲碧水仍在,大浪層疊,有碧璘之火,如波光聚散,浮游其上,純粹到極致,不帶半點兒邪氣,浩蕩而來。

當鬼法陰力化到極處,純到極處,與天龍威煞,也就沒有了誰克制誰的問題,這是以堂堂之勢,化繁就簡,傾壓而來,拼的就是修為,比的就是境界。

面對如此攻勢,正面相抗肯定是不行的,余慈腳下逍遙鳥鼓翅勁飛,要與九曲碧水拉開距離,然而後方滔滔大河生有感應,一個浪頭拍起,水流激涌突前,犀利如劍——確是真如劍來,森然寒透,直刺骨髓。

無論是人是鳥,都再避不過,上面余慈當即出劍,七星隱沒,直似探入虛無,而所馭劍意,先與對方碧浪劍勢相接,但覺對面“劍勢”變化層疊曲折,又有驚濤拍岸之勢,但真意幽寒,一以貫之,若是劍手,也是一等一難纏的那種。

念頭至此,兩邊力量已經正式碰撞,七星劍柄在掌心激顫,劍刃自然也擺動不休,這就是雙方修為和境界的差距,並不以他一劍得手而有所更易。

“主上!”

幽蕊在後面低呼一聲,剛剛蓋大先生放出真人界域,逍遙鳥鋼身鐵翎,幾若不壞之身,余慈則是分身在此,隨時聚散重組,相比之下,倒是幽蕊傷勢最重,此時就縮在逍遙鳥翎羽之下,藉此勉強抵禦而已。

但就是這種情況,這女子也表現出讓他刮目相看的強韌意志,從頭到尾,沒有哼過一聲,而此時開口,必有所見。

余慈“嗯”了一聲,不顧筋脈骨血損傷,強行握住劍柄,在對面激涌“劍勢”之中,硬是找到了一線機會,劍意圓轉,展開了“無瑕劍圈”,“哧”聲長音,連綿不絕,碧水湍流,從張開的劍圈兩側分流而走。

看似災厄消解,但緊接着,水光劍勢又盤轉而回,形成絞殺漩渦,把他連人帶鳥,都給困在其中,其後九曲碧水,層疊而至,勢如決堤,更如山崩,呼嘯而來。

余慈卻在此時,對幽蕊道:“何事?”

他的表現堅若磐石,而幽蕊的回應,也是相當冷靜:“阿大氣血運轉已經入門,或可一用。”

余慈絕不矯情,他立刻道:“那就用!”

所謂阿大,就是座下這隻逍遙鳥,幽蕊早早就給這群逍遙鳥編了號,從阿大、阿二一路叫下,至阿六為止,阿六也即蓋大先生所乘的那隻。

自搶登到阿大背上,幽蕊一刻都不停歇,以通靈巫術,轉譯余慈部分心得體會——那是來自於靈犀散人、黑蛟真人、包括妙相身上,那特殊的《未來星宿劫經》法門。此即大黑天佛母菩薩駕馭六蠻山百萬大妖,使之通玄變化,回溯祖脈的上乘妙法。

不能說余慈對其有多麼深入的了解,但起碼的,如何入門,並不是問題。對生來就是要追溯太古鯤鵬血脈的逍遙鳥來講,如此法門,讓他們全無抵抗之力,入門也入得特別爽快。

尤其是阿大,有近水樓台之利,一切玄妙,都讓幽蕊以通靈巫術,翻譯溝通,對靈智並不優越的逍遙鳥來說,不啻於聖人傳法,直指大道,能以最有效的方式,激發其血脈威能。

一路飛騰,也不耽擱修鍊,至今終於使天生氣血走向,盡都納入《未來星宿劫經》的體系,開啟了先天元靈處,某個神秘機關。

血脈傳承的片斷,就此流出,《未來星宿劫經》的法門,自發調整,順其自然,進入了新的層次。

當下,阿大一聲長鳴,粼粼水光,鋪張開來,滄浪無邊。

九曲碧水與之相接,竟是為之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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