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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驚懼情緒的驅役下,道士手中玉符不值錢似地灑出來,一時間水下雷光扭曲,震音隆隆,形成大片電漿以及更為怖的高速水流,如利刃般切割四方。

可問題是,除了附近的畫舫底部被高速水流將絞碎之外,這一輪衝擊再沒有任何戰果。那巨人身外的光焰輕易便吞沒了那些亂躥的電火,無堅不催的高速水流也在巨靈之掌前崩散。

“這怎麼可能!”

道士渾身冰冷,“五雷天心正法也不成?役使鬼神,最是便利,怎麼可能沒效果?”

神思恍惚之際,眼前忽地出現了一個燈盞,持在那巨人手中,燈罩打開,燈光照下,道士才張了張嘴,身形便如冰雪般消融,眨眼功夫,便無影無蹤。

就在道士在燈光下消融的同時,遠在數千里開外,一艘已經駛入玉尺河的巨艦之上,一群修士圍着已經黯淡下去的光屏,唉聲嘆氣:

“果然不行啊。”

“也還好,至少試探出了成果……像周揚這樣的廢物,就不用往上湊了。”

“看最後的情形,那周揚似乎還留着性命,不會給人察出端倪吧?”

“沒有問題,此人是正一道不成器的弟子,也是受了碧波水府中朋友的攛掇,便是傳輸影像的機關,也是毀掉,怎麼都不會轉到咱們頭上。與其考慮這個,不如想一想,周初會不會給這個族侄出頭呢?”

修士所說的周初,是正一道至今仍常駐真界,未赴外域的長生真人之一,藝高人膽大,多在外遊歷,最近也在北地,降妖除魔,只是性格堅忍,不是個特別完美的誘導目標。

“一個糊不上牆的族侄不算什麼,可再加上九幽冥獄,就不一樣了。”

“不錯,想那九幽冥獄,宏大深遠,內里封禁無數陰鬼妖魔,又封召一十八位冥獄王,形成嚴謹體系,就是在當年的上清宗,在各虛空世界中,也能排名前十。正一道近兩劫來,就想着重構地府,拜祝地祇,與黃天道爭鋒,只是再也尋不到上清宗那樣的好機緣,只能紅着眼睛干看。如今有個已做熟的餡餅從天而降,哪有不搶到嘴裡的?”

“他吃到嘴裡,還有我們什麼事兒?指望外人,還是不成。最後還是要自己出手……”

眾修士已經習慣了這種爭執的氣氛,聲音越來越大,火氣也都迸上來。便在此時,主位上的主事人用力敲了敲扶手:“不要旁生枝節。既然是試探,如今也得了手,你們看此人如何?吉昌,你說。”

吉昌外形瘦小不起眼,卻是在座修士中數一數二的強者,他曾經在前夜四宗交涉時,與碧波水府的李驍騎一起擠兌過余慈,乃是赤霄天的頭面人物。

他向主事人拱拱手,頗為恭敬:“稟尹閣主,屬下以為,這幾回都沒有見姓余的特別明顯地出手過,都是以道兵相替,着實神乎其神。世間道兵有召劾、符籙、傀儡、屍化四類,情報上講,此人精通上清符法,應該就是走的符籙之途。對付這種人物,封靈大陣應該比較有效。”

旁邊就有人冷笑:“情報上可還有另一條:此人是劍符雙絕,近身搏殺勇悍絕倫,當年連玄黃殺劍都駕馭得住,你用了封靈大陣,是要去試他的劍鋒利不利嗎?”

吉昌不客氣地頂了回去:“鼠目寸光就是你這樣的!他為什麼單單只用道兵?現在又是什麼時候?如今天地大劫降臨,全盤壓制之下,哪個長生真人敢在此界全力出手,大開殺戒?他若真敢,保管劫雷轟下,把他碾成碎末!”

這邊剛駁下去,另一邊又有人起來:“分身,分身之術呢?也別忘了他還有這招!拼着毀掉一個分身,要讓咱們用多少人命去填?”

吉昌冷笑:“所以才要內外並舉,既要誘導旁人摻合,一點點磨去他的積累,掀開他的底牌,然後抓住機會,以雷霆之勢,一舉建功,才是正途。想着簡簡單單就能成事的,就算最後真收拾了姓余的,也是給別人做嫁衣!”

有人還待再講,主位上的“尹閣主”已是點頭讚許:

“吉昌你思慮周全,又有耐性,很不錯。做事正是要雙管齊下——余慈不是要重立宗門嗎?正是最需名頭人脈的時候,他一個叛門而出的散修,全無根基,誰會服他?不用費事兒,就可以引些麻煩過去;再有,南國那邊也使勁兒,他能護住身邊人,遠在億萬里開外,還能護得住么?我已發了信過去,讓宗門派人破了他的老巢,活擒一兩個重要人物,也當成底牌來使。至於吉昌你……”

吉昌忙應道:“聽憑尹閣主吩咐。”

“你就負責勘察山川地形,看北去洗玉湖的路上,有幾處可以設伏,埋下封靈大陣……引來天劫的思路很好,換一個字就更好了,你們覺得,魔劫如何?”

一眾人等面面相覷,還沒有來得及回應,艙室之外,有人急匆匆闖進來,持令高叫:“純陽門有變!”

主位的上尹閣主微怔,自從前夜確認了余慈的身份之後,意圖獨攬其涉及的可觀資源,赤霄天已經發動了其餘三個宗門裡的眼線,日夜監視其動向,以備應變之用,如今,竟然是同屬玄門的純陽門第一個按捺不住了?

哪知傳令修士送來的消息,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另一件事。尹閣主接過玉簡看了半晌,也是迷惑不解:“不知那邊發了什麼邪,也不顧臉面,在自家少陽劍窟大肆搜檢,鬧得後院不寧……不管怎樣,這對咱們來說是好消息。”

話音未落,又有人持令闖入,叫道:“純陽門有變!”

“……”

一眾修士面面相覷,而沒等尹閣主再接那信簡,忽地嘯音驟起,一道赤光破窗而入,直躥主座之上,被尹閣主一把接着,觀其形狀,約莫是飛劍傳書?

尹閣主面色凝重,神意掃入,解讀了其中訊息,隨即就是愕然:“純陽門……有變?”

喃喃的話音未絕,座下巨艦忽地劇震,案几上的杯盞也是砰砰咣咣摔了一地。

能坐在艙室中議事的,沒有一個弱者,他們此時分明都感應到——正溯江而上的巨艦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