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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和制器師傅可沒有餘慈的利眼,沒看到剛剛經過的人影,對這位豪客跳躍式的思維有些發懵,最後還是由掌柜答道:

“佛堂倒有幾處,也有教派,不過這地方,道友也知道,魚龍混雜,咱也不知深淺。”

掌柜說得圓滑,像是暗示,卻也沒有給余慈任何有意義的信息。

很明顯,掌柜理解錯了。

余慈微笑,對攔海山周圍的勢力環境,一個分櫃掌柜,難道還會比他……心內虛空的兩個“智囊”更清楚嗎?

攔海山周邊,大大小小宗門近千個,其中旁門左道又佔了大部分。

旁門左道不是邪道、魔道,不一定就是做那些傷天害理之事的,但在修行上,有一個比較常見的特點,就是沒有特別圓熟完整的經義系統,有些時候,無法自圓其說,更缺乏理論自信,常有“嫁接”現象。

玄門也好、佛門也罷,往往都是旁門左道借雞生蛋的對象。首發問鏡115

借出幾部經文,或者是神明,給自己找個好出身,都很尋常。

不說別的,就是剛剛殺過來的金幢教,似乎都有些佛門教義的影子。

所以,掌柜的話,說了等於沒說。

既然如此,余慈也不再理會,與寶蘊一起,徑直出門。

掌柜卻不願輕意讓豪客脫離視線,熱切地派了個伶俐的店夥計,為余慈帶路。

余慈沒有拒絕,任由店夥計選擇了與剛剛發現的“故人”完全相反的方向,甚至都沒有投過去視線,因為他已經將來人的目的猜得七七八八,而且,“無作戒體”這種古怪的體質,神通莫測,稍稍施加一點兒注意,說不定反被對方看破,那就沒意義了。

來人是勝慧行者。

是西方佛門罕有地派到東方修行界的“佛子”級數的人物。

當初在東華山,余慈曾和他打過交道,知道這人神通不凡。而今日出現在俱凈坊,十多年的時間,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依舊是當年模樣,且自內而外輻『射』出的氣機,比較特殊,應該是某種特殊的感應法門。

換一個人,就算知道勝慧行者的法門特『性』,也不會了解相關的目標。

可余慈不同,在已經有了猜測的前提下,反推回去,便知兩邊“契合”得很。

這位,明顯是奔着“佛緣”來的。

所謂的佛緣,自然就是緣覺法界的碎片。

緣覺法界是佛門十法界的重要的組成部分,某種意義講,可說是佛門給“異見人士”預留的“牢籠”。只是,十方慈光佛破門而出時,將其奪走,自此,流落在東方修行界。

至於後面被陸沉轟成碎片之事,也不用多提。首發問鏡115

當年在東華山,勝慧行者就對含了緣覺法界碎片的法器,有特殊的感應,幸好余慈早一步下手,用心煉法火將碎片先一步攝走,才沒有另生事端。

早年許泊、火煉的研究,並沒有瞞人,余慈也好,勝慧行者也罷,都知道那一件法器,也就是“劍氣葫蘆”的產地,是在攔海山附近。

勝慧行者如何做法,余慈尚不得而知,但東華山變故後這些年,余慈雖是被困,可他的信眾卻沒有閑着。在幽蕊的安排下,長年都有人在攔海山地域蹲守、搜索。

還別說,由於有碎片之間的感應在,還真的找到了一點兒。

相較於丟失的那部分,還是九牛一『毛』;但相較於廣袤無邊的真界,這麼一片區域的“存量”比例,未免就太高了。

裡面應該是有特殊的理由。

只是,攔海山地界廣大,宗門環境複雜,同樣的制器、祭煉手法,很多宗門都有掌握。那個用特殊祭煉方式,將緣覺法界礦片,『揉』進暗『潮』沙里的人物,再沒有下文。

據幽蕊估計,應該是派來的信眾修為、地位較低,接觸不到某些層次的人物。

余慈倒不着急,他有信心,只要在感應範圍以內,緣覺法界碎片,就逃不出他的掌握。

眼下有勝慧行者趟路,他該高興才對。

勝慧行者氣度脫俗,明白無遮,是很醒目的那種人,余慈也不怕把他給弄丟了,先去核心區,便是先把手邊的事情做完,再處理緣覺法界碎片的事情不遲。

他剛剛將星煉銅列入一批“天礦”之中,遮掩真實目的,三希堂的掌柜果然被瞞過。

所謂“天礦”,是指九天外域中墜落的隕石、元素或其他一些異物,與真界環境相激,生成的特殊礦物,確實是非常珍稀。

余慈用這個理由,掌柜就只能如此應對,一切都順理成章。

在店夥計的引領下,余慈和寶蘊穿過直達核心區的甬道,總櫃這邊,也有人來接,是一位管事,僅此本次生意的層次而言,也是非常重視了。

當然,管事親至,就不是只談生意,話里話外,都有點兒試探底細的味道。

並非是有惡意,而是商家“知己知彼”的需要,也是為日後的談判做準備。

余慈隨口應付,十句話里,九句話都是虛的,管事很聰明,很快就轉移了話題,介紹起了核心區的情況,自然也要為自家的堂口吹噓。

俱凈坊的核心區,乍一看的話,和其他區域差別不大,就是狹窄了許多。

在此的修士,倒是提了個檔次,無論修為還是身家。同時也安靜了許多,到這兒來的,都是有着極強的目的『性』,也如余慈他們一樣,受人接引,直『插』目的地。

想逛街……那也要有街才成。

按照三希堂管事的介紹,核心區的布置,像一朵梅花。

五個花瓣就是五處精鍊池,包括高溫、高寒、切割等五種常規的精鍊方式。

中央部分,才是各方的門麵店鋪,區域不免狹小。為安全計又有禁制分布,更像『迷』宮,對意圖閑逛的人來講,實在是太不友好了。

但從另一個角度講,如果你手裡有一批亟待精鍊加工的高品質原礦,到這裡來,便會有真界第一流的專業人士,按照最佳方案為你服務,做得盡善盡美。

對一位制器師來說,精鍊非常重要。

就像星煉銅,玄門、魔門的處理方式,肯定是截然不同。

兩種一樣產地、一樣品質的星煉銅原礦,經過不同的程序精鍊,最後適用的範圍、發揮的效果,也將天差地別。

原本那三希堂的管事以為,看余慈精鍊的要求,也就可以大概猜測出他的出身來歷。不過,余慈早想到這一點,採購的礦石材料,傾向『性』並不明顯,依舊頗是神秘。

管事有些挫敗,更有點兒警惕,他道:

“客人所需的七種‘天礦’,敝堂目前的存貨共有五種,還有兩種,不巧已然售盡,調撥還要一點兒時間,不知客人……”

他說話半截,卻是有人趕過來,向他請示:“楚管事,那一批暗『潮』沙剛到貨,怎麼處置?”

楚管事皺起眉頭,有些不滿手下的冒失,但轉念一想,換個法子“刺激”一下這對神秘客人也不錯,便拿了個腔調:“就按前例放到乙寅庫里,劉師傅還沒到嗎?”

“還沒……”

這邊正說著,余慈聽得就笑——真是巧啊。

他主動『插』言道:“暗『潮』沙?是青灘上的暗『潮』沙嗎?”

楚管事一怔,本能以商家的口吻回應:“是,是北邊的‘角城’青灘,在五大青灘中,出產的暗『潮』沙品質是數一數二的。客人有興趣?”

余慈則拿出行家的口氣:“暗『潮』沙本身不出奇,但傳導效果很好,作為幡、葫蘆的配套,倒也使得。只是精鍊、祭煉兩道關口,配合要好,不容易做吧。”

楚管事不知怎地,大起知己之感,附合道:“是啊,一流的暗『潮』沙,也要有一流的精鍊、一流的祭煉、一流的制器,才能發揮一流的效果。嘿,本來我們這裡,精鍊師是不缺的,尤其是首席精鍊師劉老爺子仙去,兒子繼承家業,本事青出於藍。然而他『性』情怪異,自己開了個鋪子,一心多用,難侍候啊!”

他自己都覺得奇怪,說了這麼一大串兒,且是背後道人短長,嘴上就跟沒把門兒似的,未免太不小心。可是和那神秘客人眼神一對,些許的異樣便煙消雲散,倒覺得投契得很。

余慈微微點頭:“是劉善得師傅吧。”

“客人也知道?”

此人早在幽蕊的關注名單上,包括他死去的老子。懷疑是劍氣葫蘆里那一批暗『潮』沙的精鍊者、祭煉人,可是,每年由這父子二人經手的暗『潮』沙,怕不是以數萬斤計,這麼一來,意義也不大。

余慈倒想深入了解下:“劉師傅這是祖傳的手藝?”

“家學淵源,傳了有快十代了。”

“只是精鍊?制器如何?祭煉怎樣?一事不勞二主,若配合不好,反而壞事兒。”

“可不是?不過實話實說,劉家精鍊、制器都是一把好手,唯獨祭煉,還算不得一流。本堂只是請他精鍊,出售高檔材料,他自家鋪子里,才出法器,對了,他的鋪子就在剛剛客人來的那個區,招牌漆紅,一看便知。”

“是嗎?”

余慈就琢磨,勝慧行者莫不就是往那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