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居於中天,對魔潮以及九宮魔域“深淵”里的變化,有那麼一絲感應,不過更多還是因為心魔大劫涌動,心中壓抑,對其起落之勢,有大概的了解,更深層的東西,一時也是細辨不能。
更何況,當下,參羅利那擠佔了他絕大部分注意力。
這頭已經在真界邊緣地帶折騰夠了的大蟲子,開始了一往無前的衝擊。
單純由玄門體系衍生的神通,對它造不成什麼致命的傷損,只將其周圍漸漸濃郁起來的渾濁煙霧區域,掃滅一些。
問題是,在真實之域上,這些形若煙霧的法則區域,其飛濺的法則碎片,在魔潮中一刷,,往往就是火瘟、刀蟻這些魔物的虛影,猙獰翻滾,隱沒不見。
至此余慈怎麼可能不知道,參羅利那在打什麼算盤!
可是,就算明白無誤地了解,他也很難做出正確反應。
參羅利那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長空血痕延伸。
參羅利那斬出的血光,切過由諸方天域組合而成的玄門體系,勢如破竹,中途多達七處大小不等的天域,層層虛空阻隔,都不能使其度有明顯的下降,任其直入中天,和心象明月碰撞。
“嗡!”
劇烈的震蕩音波里,余慈低咒一聲,雖然他現在正處在一個非常玄妙的“渾化”狀態中,可當參羅利那血光斬過,屬於形神結構的痛感,還是清晰呈現出來。
這一刻他的感覺就像是被在火上烤得滾燙的刀子切過,而且是被捅了一個透心涼。
明月之上,都顯現血痕,乍看去,簡直就是被斬成兩半。
事實上,真實之域的神台,真的出現了裂紋,即使很快彌合,可自此刻起,中天明月之畔,再沒有一刻安定的時候,強橫意念排空而來,道境天宮搖動,真實之域的神台一次次被血光斬裂,而且一次比一次來得容易。
真實之域的法則領域鋪開後,余慈的防護一刻都沒有放鬆過,
出現這種局面,只能說明,參羅利那找到了破壞“道境天宮”的高效辦法,它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
它還藉此證明了:我有能傷到你根本的能耐,你沒有!
確實沒有……暫時。
看到他這邊局勢被動,八景宮方面,試圖從“葬星”方向轉移,為余慈提供防護,但被余慈拒絕了。
現在的玄門體系,結構上更傾向於上清三十六天,最高效的整合力,也還是在余慈這邊。
八景宮要想在一界範圍內,演化“八景三十六天”無上神通,暫時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來,八景宮雖然有五六位地仙大能,依靠雲外清虛之天,面對參羅利那侵掠如火的攻勢,也只是守備有餘,反擊不足,根本無助於解決現在的被動局面。
而這種情況持續得久了,“葬星”那邊的局面很可能會迅失控,甚至七祭五柱、六道輪迴也難說不會反覆。
已經讓參羅利那搶佔了主動,難道還要被它徹底搞崩掉大局嗎?
對余慈的“自信”,八景宮顯然是有些遲疑的。不過掌控八景三十六天的辛乙,倒是魄力十足,只簡單道了句“撐不住了就說一聲”,繼而便親自出馬,投向“葬星”所在區域。
此時,余慈雖是受到壓制,明月神通還在揮着效力,繼續深照“外道魔國”體系內部,那裡面生的一切,也都在清晰呈現。
比如,在最深層的葵陰魔巢中,有數具種屬不同,卻正在迅育的外道魔頭,此時已經快要到了某個臨界點,觀其形貌輪廓,分明就是輔助參羅利那,縱橫域外無邊星空的幾位得力幹將。
參羅利那將他之前的“外道魔國”化為“種液”之時,也是將這些得力手下,一併添了進去。
如今受“葬星”的巨大能量灌注,這些名震域外的強者,已經開始逐步復蘇,一旦真的破殼而出,外道魔國將迅攀升到鼎盛階段,再無人能制。
其實,就是現在力,都有些遲了。
參羅利那大膽出擊,就是卡在這個時間節點上,也是對“外道魔國”體系,有着充分的信心。
當然,它對自己更有信心:
擊破中天明月,伐去淵虛天君的整合神通,整個玄門體系都將變為一盤散沙,再沒有翻盤的機會!
此時此刻,整個真界的修士都能看出來,一直懸照中天的明月,在參羅利那的攻勢之下,已經是搖搖欲墜。
原本明澈的月光,部分都被血色所污,魔潮翻卷,便如厚重雲層,隨天風激蕩,望月而來。
前端的煙雲,部分已經拂過明月表面,在月光照耀之下,也分出輪廓層次,就像是妖魔的手臂,將欲擒拿。
對此,余慈視若無睹。
真實之域的“神台”,現實層面的明月心象,在這一刻,都不足以成為干擾他心志的因素。
在他心中方寸之地,留着一片“空白”,那是他在這種“渾化”狀態中,臨時尋找到的一塊畫布,也可以稱之為“符紙”,此刻就有一道筆鋒,在上面仔細描畫。
筆鋒勾勒的法度,便如工筆做畫一般,細緻謹慎。
每一筆落下,“墨跡”本身,便是無數抽象線條拼接而成,循筆鋒法度,卻是顯現出無數拼合的可能,另有經文音韻,環繞其外,諸天虔誠玄門信眾,耳聞心應,均與共鳴。
真文為墨,道韻加持。
這是直接用“真文道韻”顯化符籙。
以前余慈也不是沒用過,太一斬邪符一脈的“青蓮法劍”,就是由此而來。
可這一回,他重新描畫的,就不只是符法神通的級別了。
隨着輪廓漸漸清晰,法度勾勒明確,余慈開始有些恍惚,驅役的力量無窮無盡,但他的注意力開始渙散。
明明是思路清晰,筆鋒穩健,但整個人都像是抽離出去,只有小部分心念,懸在這方寸之間,而絕大部分意識,都是進入了一個極其廣闊的層面,與無窮盡的信息相接。
便在余慈用半好奇、半淡漠的古怪心思,體會這份奇妙感覺的時候,某個聽起來縹緲不實的聲音,切入進來:
“冷靜!”
這一聲過後,感覺才變得真實了些,也讓余慈辨識出來,這是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話的影鬼。
“冷靜下來,量入為出!”
影鬼其實用尖銳的意念提醒。
說是“量入為出”,其實余慈沒有後繼乏力的感覺,影鬼所說的也不是所謂的“力量”。
余慈的心象明月高懸,從一界資源的汪洋大海中提煉出來的能量,說是無窮無盡並不為過。
可余慈的心念意志是有極限的、認識是有極限的、境界也是有極限的,限制了他的輸出方式,也限定了他的承載力。
如果僅此而己,也還罷了,要麼就是突破、要麼就是憋着,別無他途。
可問題在於,余慈多番磨礪之後,形成了極高的認知水準,也就將這個“極限”的突破口,從正統的境界和形神結構上移轉出去,定在而是在更玄妙的層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