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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速度極快,不消片刻便已趕到叫聲所發的地方。

只見此處是一個寬闊的空地,空地對面是一處“高大”的建築。相對於後馬庄中低矮的茅草房子來說,這處磚石的建築的確可以稱得上“高大”了。建筑後面是一個個小小的土丘,上面滿是衰草,竟是墓地,想來這裡便是後馬庄的祠堂了。

看到場中之人,郭斌卻是嚇了一跳:居然全都是熟人。

只見滿身是血地靠在一處矮墳邊的,赫然是傳授郭斌降龍掌的道袍老者。而空地中有一高一矮兩個人斗在一處,那矮子郭斌與董杏兒算是極為熟悉,便是數次出手救援郭斌的青袍怪客。再看與之對戰之人,若郭斌沒有看錯,竟然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褚燕。

當初郭斌在京中剿滅太平道總部之時,這個褚燕便跟隨在馬元義身旁。馬元義如此英雄豪傑,關鍵時刻卻向郭斌請求放褚燕一命,郭斌對於馬元義這個任俠仗義的豪雄,心中是存有愧疚的。他們二人雖是各為其主,卻是肝膽相照。二人都知道對方的想法,也都知道無法說服對方改變觀念,卻又忍不住相互佩服。郭斌原本可以在搗毀太平島總部後放馬元義逃命的,這樣的話太平道在京中的一番謀劃也已經破產了,而馬元義一人之力是無論如何也攪不起什麼風浪來了。

可馬元義不想為了自己連累郭斌,卻求郭斌放了這個名不見驚傳的褚燕逃出生天。

郭斌當時的主要任務是生擒或斬殺馬元義,對於褚燕這個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少年又哪裡會放在心上?便順着他的意思,放褚燕離去了。這個不太擅長言辭的少年給郭斌留下的最深印象可能就是他的輕功了。

當時郭斌讓褚燕離開,只見這個少年看了馬元義一眼,對着郭斌點點頭便縱身躍上了房頂,一躍數丈遠,落地無聲。通過一棵高過房頂的老槐樹偷出府外,竟連總部外面圍着的越騎營亦未曾驚動。

此時,這個少年個子長了,嘴唇上亦長出了些微髭鬚,身上又套上了皮甲,形象已然大變。郭斌卻仍是能憑藉其超卓的輕功,一眼便將其認了出來。只是,此時的褚燕雙目赤紅,頰邊亦掛着淚珠,揮動手中長劍不顧自身地招招搶攻,竟連青袍怪客亦被逼得步步後退。

郭斌二人抵達之時,關風龍早已上前查看道袍老者的傷勢。

只見他左側肋下中了一劍,口中吐血,靠在墳丘上氣息奄奄。見關風龍掏出隨身的傷葯,要給他上了止血,道袍老者卻搖了搖頭,緩緩地道:“不必了,沒用的。”

郭斌大驚,不就是中了一劍么,怎麼就不行了?這一個多月來,老者雖然未曾言明姓名身份,卻是與郭斌極為聊得來。況且他不計回報地將二十八路降龍掌傳授給郭斌,怎能不讓郭斌感恩涕零?

而且雖然相聚時日不多,郭斌卻可深深地感受到此人心中的大勇大仁。這個人並非僅僅是武功高強,他的心胸眼界,見識談吐,無不令郭斌暗暗折服。

當下手持玄龍槍,一招挑槍,將場中正在劇斗的兩人分開。低吼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招,大大出乎二人的意料之外,尤其是青袍怪客,郭斌的武功他是知道的。雖然習得了華佗的鶴戲,身上內勁累積不少,於運用上卻還差得遠,只是單純的力量加強,可以放心使用玄龍槍,另外氣息更加悠長,戰鬥的耐力也有大幅度提升罷了。

可哪裡知道,短短几個月不見,當初二愣子一般的郭斌,武功進境之速竟已超乎自己的想象。

適才挑開二人的一槍,郭斌於內勁的使用堪稱經典。玄龍槍氣勢洶洶而來,給人以不可力敵之感,槍上所攜帶的力道本應極大,可槍劍相交,卻是空蕩蕩的毫不着力,重達八十餘斤的玄龍槍竟被青袍怪客手中的黑劍震得槍頭飛出。

然而那槍頭卻並非毫無方向、脫離控制,而是徑直往褚燕劍上撩去。待將褚燕震退後,玄龍槍復又回來,以極大的力道將欲搶上攻擊的青袍怪客震退。若非其身懷高深內功,於內勁的掌控也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只這一槍便要立時身受重傷。

若說其中的詳細過程和原理,身臨其境的青袍怪客卻是體會最深的。郭斌雖然全是憑藉著本能做出的行為,卻與道家的借力打力的思想暗暗相合。

玄龍槍第一次與青袍怪客手中的長劍相交,乃是空無着力。他並不是想要用這一槍將其震退,而是想藉著他黑劍上的力道反攻褚燕。鬥了這麼許久,青袍怪客心中明了,雖然褚燕奮死進攻,可是其功力較自己卻是相去甚遠。只要穩住陣腳,待其銳氣稍泄,必可將其一鼓而敗。

而郭斌藉著自己全力一劍的力道反攻褚燕的話,定能成功。於是他趁着這個機會,憑藉對內勁的紮實把握,將郭斌的一槍所造成的用錯力的損傷強壓下去,反手一劍攻向了褚燕。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在將褚燕擊退後,郭斌的一槍竟又返了回來,將自己再度前沖,想藉著褚燕被郭斌擊退的機會將其重創的一劍又以極大的力道震了回去。這一槍力道之大,簡直超乎想象,待愣了許久之後,方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原來郭斌藉著第一劍的力量將褚燕擊退後,又借上了褚燕的一劍之力,再加上郭斌自身的力道和青袍怪客一劍的力道,這相當於集三人之力的一槍自然不是青袍怪客輕輕的一把長劍能抵擋得住的。

玄龍搶本重,這幾番借力後,其所攜動能更是甩了青袍怪客的長劍幾條街。

然而,玄龍槍的這一番反覆,非但顯示出郭斌對於內勁的把握已然有了極大的提高,更說明其戰鬥時的心態調整的極佳。當初以青袍怪客的武功,足以將郭斌壓製得死死的,二人首次交手時,郭斌與董杏兒聯手方能將其逼退,便可知端的。

因此,自那時起,無論是郭斌與董杏兒,還是青袍怪客,從心中認定了郭斌的武功還差得遠,若論單打獨鬥,定然不是青袍怪客的對手。後來他兩次出手救了郭斌,更是堅定了幾人的這種思想,而便是青袍怪客本人,亦是在認定郭斌武功較自己相差太遠之餘,心中產生了極高的優越感。

由於初次的戰敗所造成的心理陰影,以及青袍怪客的兩次出手相救,郭斌亦是每每以“前輩”稱之。毫無疑問,在雙方的認知中,郭斌無論是在實力上,還是心理上,都是居於劣勢的。

然而此次因為道袍老者身受重傷,褚燕與青衫怪客劇斗甚急,局勢又極不明朗,郭斌驚怒交加之下的一槍,便將以往的心理弱勢全部拋卻。此時的他,不再是伏龍亭侯,不再是騎都尉,不再是越騎營的統領,也不再是身系幾十萬人前途命運的一派首腦,他只是一個戰士,一個專心一意麵對敵人的槍客,他的全部心神都灌注於這一槍之中。

可以說,這一槍使得郭斌的武道生涯邁進了一大步,不是功力的增長,也不是技術的嫻熟,亦或者是招式的領悟,而是心性的進步。這是一個量變引發質變的過程,而許多努力鑽研武道之人,終其一生都未能窺其門徑。

這種進境是多方面因素促成的結果,郭斌自習得鶴戲以來,便努力練功,積累內勁,是量的積累;這大半年來所經歷的種種事情,使得郭斌心性益發成熟,也是量的積累;而一個多月以來,與關風龍和道袍老者的切磋和交流,則是引發質變的催化劑。因為這一番切磋和交流,提高了郭斌的武學境界,拓寬了其對武學的認識和人生的視野,而這往往也是許多武者畢生難求的莫大機緣。到了此時,複雜難明的局面,錯綜矛盾的思想,卻變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成了郭斌武學境界提升的導火線。

待二人分開,郭斌立在場中,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褚燕你為何也在此地?前輩此來又是為了什麼?”後面的話,自然是對青袍怪客說的。

青袍怪客尚未開口,只聽褚燕悲憤地道:“我與師尊前來拜訪關老前輩,路過祠堂,豈止此人竟埋伏在路旁墳丘後,趁師尊不備,突施偷襲,將師尊重傷!我誓要斬殺此獠,為師尊報仇!”

郭斌道:“前輩,你為何要偷襲”說到這裡,突地頓住,雙目盯着褚燕,道:“你,你說什麼?你叫他什麼?”

此時,褚燕的眼中方閃過一絲慌亂,看向道袍老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郭斌自然知道,褚燕的師父是誰。當初在京中之時,他可以不曉得,可經過這麼幾個月,情報部門自然早就將其底細查了個底朝天。褚燕的師父只有一個人,而他竟稱呼道袍老者為師尊,那麼這老者的名字真是呼之欲出了!

郭斌一臉不可置信地盯着褚燕,怒聲道:“你說啊!你方才叫他什麼?”

道袍老者嘆了口氣,緩緩地道:“罷了,我本欲於最近告訴你的。”

這時,卻聽得青袍怪客哈哈笑道:“怎麼,老東西,你終於要揭開真面目了嗎?你告訴他你是誰啊!你說啊!”

道袍老者聽了,語氣緩慢而低沉,似乎受傷極重,道:“師弟,多少年過去了,你竟還是放不下嗎?”

那青袍怪客狂笑道:“我如何能放得下?是你們兩個聯手害死了師傅!我這麼多年來所做的每一件事就是為了將你的事業親手毀滅,我要讓你看着你辛辛苦苦一輩子的心血毀於一旦!我要讓你生不如死!不過你沒有機會了,哈哈哈”

笑了幾聲,看了一眼郭斌,繼續道:“你告訴他你是誰啊!你告訴他啊!”

看着郭斌詢問的目光,道袍老者長嘆一聲,緩緩地道:“老夫便是張角。”

一句話,將郭斌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