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賊子敢爾!”

隨着一聲炸雷般的怒喝,一桿黑色長槍從空中以極快的速度迅疾划過。這一槍來勢好快,便是旁邊酒樓中一直在注意着這邊的軻比能和扶羅韓都未曾看清是如何出手的,只見一道黑影從眾人頭上划過,疏忽間便到了沙翰林面前。

扶羅韓大驚,若是這毫無徵兆的一槍將沙翰林刺殺當場,怕是眾人便要一起作反了。

那沙翰林武藝也算是不凡,見長槍疾刺而來,他忙躍步後撤,總算是避過了這必殺的一槍。可是這樣一來,下揮的狼牙棒卻也不得不上抬格擋。眾人驚呼間,扶羅韓雖擋住了長槍,堪堪躲過了被長槍穿身而過的危險,其手中的狼牙棒卻再也拿捏不住,被長槍震得脫手而去。

沙翰林心中大驚,他自小到大便以自己的一身蠻力為傲,便是在鮮卑大單于和連的部落中,也找不出一個能在力量上壓自己一頭的高手。適才這一槍,那人借上了拋擲的慣性,自己又是慌亂之間變招,故此方吃了這麼個暗虧。

不過那黑色長槍較之一般全是鑌鐵打造的尤自重了不少,那擲槍之人力道之強,實在超乎人的想象。而沙翰林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吃了這個暗虧,措手不及之下,方將手中以粗大沉重而著稱的狼牙棒給震飛出去。

這一下,頓時將場中眾人給鎮住了,整個城北門處,霎時間鴉雀無聲。沙翰林的勇武在鮮卑人中那是出了名的,鮮卑大單于面前掛了號的勇士,哪裡是說著玩的?可就是這個勇猛絕倫的沙翰林,僅僅是一個回合的交手,便被人將武器給震飛出去,這如何不讓人吃驚膽寒?

沙翰林的內心深處驀地湧起一股深深地恐懼,那種無法掌控局勢的無力感使得他感覺腳步都略帶虛浮了。不過形勢逼迫,他還是鼓起餘勇,立定身子,大吼道:“那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你是什麼人,竟敢在此放肆!”

待看清扔出玄龍槍的郭斌,竟是一個不足二十歲,面白無須,長相俊美的少年時,他方立定心神。這一擲之力若是出自他身後兩個鐵塔般的漢子之手,那自然是會引起他的足夠重視,可出自郭斌這個怎麼看怎麼都是金玉其外的公子哥兒之手,卻讓人覺得其之所以能有此效果,大概便是巧合吧。

郭斌並不理會沙翰林的叫囂,卻是口綻春雷,喝道:“親衛營何在!”

眾人正驚異見,卻見原本守在北門處的約七百漢家士兵齊聲喝道:“親衛營在此!”

“收弓!”

登時,七百親衛一同將特製的長弓收在背後,動作整齊劃一,看在場中的一眾鮮卑人眼中,卻無不是震撼莫名。便是站在城牆之上的張世平,亦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自投效郭斌,至今一年有餘,而且因為掌控着塞外三城,其地位也算極高的了。只是他平日里見到從陽翟被派遣過來的部曲,其精氣神雖高人一等,紀律性也是讓人嘆服,卻總沒是缺了一股殺伐之氣。看得久了,卻也沒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了。

後來郭斌進城,這些曾跟隨郭斌南征北戰的部曲較之先前所見也不過是多了一份從容,少了一分拘謹。而直至今日,當他看到這七百原本從容淡定的部曲在接到作戰任務後,一改平時的放縱和隨意,一個個竟專心而專註地讓人吃驚。

當他們進場前耐心而專註地檢查自己的裝備時,那股子淡定和從容卻又是無論如何亦裝不出來的。相較於從未真正上過戰場的部曲,看着他們緊張而略顯笨拙的動作,兩者之間的差距方真正顯現出來。

這七百部曲,人數雖少,可他們才是百戰精兵啊!

一旁酒樓上的軻比能和扶羅韓在見到這七百部曲協調一致的動作時,登時驚得站了起來。常年帶兵的他們,自然曉得什麼才是真正的精銳之師。所謂的精兵不是說士兵單人作戰的能力有多強,而是集體協作的能力有多強。

戰場上的搏殺,除了王對王的單挑,剩下的殊不甚需要個人英雄主義,尤其是在普通士兵的拚鬥中,只要不怯戰,敢打敢拼的便是個好兵了。若是能與戰友進行一定程度上的配合,那就是精銳。而像如今這七百部曲一般,行動劃一,令行禁止,那簡直就是己方軍官的寶貝,敵方將領的噩夢。

因為無論是哪個王朝、哪個部落,都不可能在普通士兵身上花費太多的心思。

中原有句話叫作:“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在這個時代,士兵只是作為消耗品的,這些“炮灰”的死活很少有人會太過在意的。然而,這並非意味着此時的朝廷不明白精兵的重要性。自春秋戰國時起,精銳士兵的重要性和強大的破壞力便被無數的兵家大師反覆提及,並作出了寶貴的實踐。

比如秦國的銳士,魏國的武卒,齊國的技擊騎士,趙國的胡刀騎士,都是當時聞名天下的精銳之師,他們的作戰能力無可指摘。魏武卒總共大戰七十二此,其中全勝六十四,其餘均解{不分勝負},至於秦國銳士,其精銳程度較之魏武卒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道理誰都懂,可是想要做到,卻是難上加難了。原因只有兩個字:“成本”。

首先,便是遴選士兵的成本太高,只“體魄”一關便可以將絕大多數人刷下來。吳起當年訓練魏武卒時,手執一支長矛、身背二十支長箭與一張鐵胎硬弓、同時攜帶三天軍食,總重約五十餘斤,連續疾行一百里還能立即投入激戰者,方可為武卒。司馬錯在選拔秦國銳士之時,則在此之外又增添了全副甲胄、一口闊身短劍、一把精鐵匕首與一面牛皮盾牌,總重約在八十餘斤,通過者才有進入下面選拔的資格。

如此嚴苛的選拔標準,在天下承平的時代,幾乎是想都不要想的。不是說天下承平的時代人們的身體素質便差,而是朝廷既沒有維持這樣一支部隊的需要,平民百姓亦無參軍的熱情。在這東漢末年,能達到以上身體素質者,大多是自小習武之人,他們大都是武功豪門之後,想要出仕為將的,誰會費勁巴拉地拚命練了十幾年武藝,卻只為了做個小兵的?

另外,這種部隊的維護成本實在是太高了。秦國實行的是耕戰之策,有了斬首便可因功封爵,而魏武卒更是生生將魏國的財政拖垮。很難想象在東漢末年這人都吃不飽飯,天下普遍“盛行”飢荒、軍糧匱乏的時代,這隨便拉起一支流民便可攻城略地的時代,誰還會費力地去給普通士兵們改善伙食,提高他們的身體素質。

看着這一支紀律嚴明的部隊,軻比能喃喃道:“有如此勁旅,此戰便絕非沒有希望。”

扶羅韓贊同地點點頭,道:“只是,張世平手底下竟然有一支如此精銳的部曲,難道以前他都是在示弱於人不成?”

軻比能哼了一聲,道:“在強者為尊的草原上,從來就不需要示弱於人,因為弱者只會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更何況,塞外三城便彷彿一個巨大的聚寶盆,在轉運天下物資之時,也飽受來自暗處的覬覦。便只是出於城市安全的考慮,張世平對於這麼一支勁旅的存在也斷沒有藏着掖着的道理,那麼便只有一個可能了。”

扶羅韓忙道:“什麼可能?”

“這支部隊,原來並不是常駐在城中的,而是近來剛剛抵達。”軻比能道。

扶羅韓點點頭,道:“有道理,只是誰才能有此財力,有此能力,統帥這樣一支勁旅呢?”

軻比能沉沉地道:“久聞伏龍山莊的郭斌,年不過弱冠,相貌堂堂,想不到今日竟能得見。”

扶羅韓驚道:“什麼?你是說,這支勁旅的統帥便是郭斌不成?可是...”隨即驚呼一聲,道:“難道這個少年,便是郭斌?”

軻比能點點頭,道:“舍此之外,我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答案。看來,下面將會有一場好戲看了。”

此時的郭斌自然不曉得扶羅韓與軻比能的心思,他現在正與關張二人站在北門正面的街道上,這條街道也是整個中心城最寬闊的街道,而對面便是收起弓箭,等待下一步命令的七百部曲。

“擎刀!”郭斌繼續喊道。

只聽“唰”的一聲,七百部曲齊齊拔刀,精鋼打制的環首刀在日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無論是沙翰林手下的一千部眾還是後面圍觀的鮮卑各部酋首及其部下,均是滿面迷惘和驚懼。

只聽郭斌以中原的官話朗聲道:“張世平幾次三番申明,城中不得妄動刀兵,否則罪同通敵,定然嚴懲不貸。這個沙翰林竟然毫不理會,公然率眾衝擊城門,並欲謀殺我漢軍士兵,其罪實屬駭人聽聞!”

“我受天子厚恩,得任潁川郡守,爵封陽翟縣侯,並受尚方斬馬劍,誅小人,懲奸凶。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便是長城之外,掃除奸凶亦是義不容辭!”

“我既有令,無論是誰,若是敢於動漢人士兵一根毫毛,我便盡誅其部族,以為陪葬。今日若非我出手,這名士兵已然葬身沙翰林之手,今日我便替天行道,誅盡惡賊!”

“親衛營聽令!”郭斌喝道。

“諾!”親衛營齊聲應和。

“沙翰林以下,一應部眾,盡數斬殺,一個不饒!其他人等若有敢於反抗者,一同斬殺不問!”

“得令!”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