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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斌從皇甫嵩帥帳回去,來到越騎營所部指揮所,只見戲志才正與郭嘉分析情報。黃巾之亂已然平息,伏龍山莊情報部門的工作重點又從搜集軍情轉到官場內部信息的搜集上來。

除此之外,陽翟縣一眾豪門目前正與潁川郡內大族進行磋商。由荀彧牽頭,各個豪族一同響應,將各地的經濟情報、民情風俗、地理環境等信息搜集整理,並輯錄成冊,在潁川郡各大豪族內部分發,以達到信息共享的目的。

不要懷疑潁川郡的豪族能否具有如此巨大的能量,潁川在歷史上一直是大郡,自設立以後一直是京師之外人口最多,最為繁華的地方之一。尤其是東漢定都洛陽後,更是突出了它位置的重要性。在這個交通極不便利的時代,潁川的重要性就彷彿後世的天津一樣,大多數要進京的人,都要走潁川。

而潁川當地的豪族,也不只是種地的。可以說此時的豪族一邊喊着重農抑商,一邊指導自己的家族進行全方位經營。種地是根本,這個時代,靠買糧食過日子的家庭自然還是極少數的,所謂手中有糧,心裡不慌。便是居住在京師的宗室所吃的糧食,除了祿米外,也大都是自家的田裡種的。雖然不是親手耕種,可畢竟吃着放心不是?

然而,此時以農為本,兼事商貿的莊園經濟形態決定了莊園生產產品的多元化。此時的莊園,便像伏龍山莊一般,並非完全種田的。許多地方便會利用本身的優勢,進行多種生產和經營。比如伏龍山莊,不僅生產糧食,以供應庄中人的口糧,還出產動物皮毛,還要進行釀酒、燒磚、燒制水泥等一系列副業。

當然,像伏龍山莊這樣副業眾多,而且每個副業都賺得盆滿缽滿的變態畢竟是少數。

毋庸諱言,天下豪族大多在進行着商業行為。商人交通天下,所見所聞較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而且他們的商業敏銳性,也是超出常人的。況且天下許多大族都是相互聯繫的,要取得在當地人看來並不值得保密的風土人情乃至地理環境等信息,卻也沒有太高的難度。

因此,由荀彧主持修撰的一書,雖然歷經重重困難,在潁川豪族的通力協作之下,卻沒有郭斌當初想象的那麼艱難。這本書目前雖尚未完全定稿,其書稿原件卻早已被送到了郭斌的桌案上。雖然書本的題目相同,郭斌桌案上這本,卻是更加精細,資料也愈加豐厚。

在郭斌看來,這本書雖然尚難以用于軍事用途,若是以之向陽翟縣學中的孩子們普及人類社會學及地理學知識,卻是綽綽有餘了。因此,他給荀彧去信,讓他以雕版印刷的方法大批量印製本書,除了供豪門大族的交流之用,陽翟縣學中的地理學課程,便是以此作為課本了。遠在下曲陽收到司馬徽信件的郭斌,甚至能感受到他隔着書信所透出來的愉悅與振奮。

非但如此,在這本編訂的同時,郭斌還給荀彧和司馬徽去信,要求兩人合作,為出月刊,上面刊登的便是各地商人或者學子的投稿。其內容或是記錄各地山水,或是介紹各地風俗,又或者是優秀的散文或詩歌。

依照郭斌賺錢多,卻極為摳門的性格,這創辦月刊的錢自然是不能讓官府來出了。售賣,是月刊收益的途徑之一,另外,在月刊的各個夾縫中努力生存着的商品廣告,則是其另一個收益途徑。

非但郭斌會算計,作為陽翟縣學校長的司馬徽在為學子謀福利的事情上也是毫不含糊。無論是,還是其每一期的月刊,緊鄰縣學學堂的縣立圖書館中都有收藏,供市民和縣學的學子借閱。當然,以目前陽翟縣中的識字率,前來借閱書籍的除了軍人便是學生了。

這個圖書館的創意,是當初郭斌與司馬徽聊天的時候裝13,無意中說出來的。司馬徽感於貧窮學生沒有書讀,深感這是個好主意,便纏着留守陽翟縣,幫着趙雲治理縣中的徐庶,商量這個事情。徐庶考慮到郭斌對於成年人識字率的重視,覺得縣中適齡兒童施行了義務教育制度,成年人若想識字卻沒有個去處,確實有點說不過去。而若有了圖書館,那麼成年人想要提升自身水平便也有了個處所,便答應了司馬徽的要求。

非但如此,徐庶還要求司馬徽,讓縣學中的學子趁着下學的功夫前來圖書館組織夜學,具體內容便是為成年人普及漢字。這樣光大聖學,又可以鍛煉學生的好事情,司馬徽自然是舉雙手贊成,非但將縣學中的優秀學子派了過來,更是將縣學中的階梯教室在夜間開放,專門供想要讀書識字的成年人學習之用。

就這樣,在多方的努力下,陽翟縣中的識字率達到了驚人的高度,這是眾人所始料未及的。自然,這都是後話了。

這邊,郭斌將皇甫嵩將上書天子為盧植求情的事向戲志才與郭嘉兩人說了,他們也是歡欣鼓舞。因為盧植在廣大士人階層之中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尤其是在戲志才和郭嘉的心目中,盧植怕已然是偶像級別的了。

因為盧植與蔡邕二人,是在朝中的經學大師,其學術地位之高,遠超同儕。然而,二人又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蔡邕側重於清談,彈琴賦詩、舞文弄墨、針砭時弊,乃至學術研究,是其所長;盧植之學則側重於實用,講究的是經世致用,所謂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便彷彿宋代的橫渠張載,又或者明朝的王陽明。

所以,盧植不僅可以參與修纂經學,更可以帶兵打仗,乃是實實在在的文武雙全。

因此,盧植這樣的性格和學術觀點,正是對了戲志才與郭嘉這樣不太看得起手無縛雞之力的騷包書生之人的胃口。

可當說起皇甫嵩上奏摺彈劾中常侍趙忠之事時,眾人卻陷入了沉思。過了不久,戲志才道:“主公,依我看來,皇甫將軍這是想要自救罷了。”

郭斌道:“哦?此話怎講?”

原本皇甫嵩既已剿滅黃巾賊寇,大功已成,威震海內。適當地表現一下存在感,試一下天子對自己的看重和恩寵,也不是不能理解的。藉著帶領大軍回京的時機將盧植撈出來,也是極為合適的時機。

然而,此時若是欺負個尋常的官員,飛揚跋扈一下,尚算不得什麼大事,可是若得罪的趙忠是的話,那就真是要作死的節奏了。為何這麼說呢?

因為趙忠是十常侍之一,是天子近臣啊!所謂閻王好鬥,小鬼難纏。天子可能還顧忌你剛剛為大漢王朝立了大功,他能夠在短時間內容忍你的桀驁不馴,可趙忠就不一定了。畢竟你所謂的立功,其效忠對象都是天子啊,管我一個宦官什麼事?可你一旦惹了我,若我不報復回來,那豈不是太沒有面子了?以後這小弟還怎麼帶?

漢朝的宦官與宋明的相去甚遠,宋明的宦官許多都是知書達理,精通經史的,而趙忠就是窮苦人家出身,因為參與誅殺梁冀之功,封都鄉侯。為人貪婪而殘暴,又哪裡讀過許多書了?所以,在其身上看不見表面上一團和氣,玩的卻是袖裡乾坤的高層鬥爭的常態,而經常表現出來的,則是鄉間地痞邀斗時的貼身肉搏。這種人睚眥必報,又仗着有天子的信任而常常肆無忌憚。

非但如此,有情報稱,中常侍張讓曾向皇甫嵩索要五千萬錢,他沒有給。

這樣可算是將十常侍往死里得罪了,只要在日後對景的時候張讓和趙忠給他上點兒眼藥,便是身為左車騎將軍的皇甫嵩也難以招架得住啊!更何況,他這個左車騎將軍頗受天子忌憚,功高難賞呢?

想到這裡,郭斌悚然而驚,看向戲志才,滿臉不可思議。

戲志才見郭斌如此神情,知道他也想到了事情的關鍵,方拿起一張紙條,交給了郭斌。

郭斌伸手接過來,只見上面寫道:“十一月,羌人北宮伯玉、李文侯反叛,劫涼州督軍從事邊允與涼州從事韓約為人質,不予放還。後攻阿陽縣不克,轉向攻打金城郡,斬殺金城郡太守陳懿,邊允、韓約從賊。”

看罷,郭斌怒道:“羌人平而復叛,着實該殺!”隨即驚道:“志才的意思是?”

戲志才點點頭,道:“不錯,皇甫將軍本是涼州豪族,其所得消息定然比我等要早。恐怕,這才是他脫身的計策。”

郭嘉緩緩地道:“先是得罪了十常侍,待其回朝,十常侍必不能容其在朝中,十有**便是前往涼州剿匪。所謂多做多錯,只要皇甫將軍上了前線,十常侍想要怎麼拿捏便怎麼拿捏,屆時,只要隨便找個罪名便能治了皇甫將軍的罪。而只要拖得到那個時候,皇甫車騎官位一削,天子的忌憚自然便不存在了。所謂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端得是好計策!”

郭斌點點頭,皇甫嵩之所以得罪了張讓不算,還要在如今情勢微妙的時刻彈劾趙忠。這分明是怕張讓一個人的力量不足以撬動自己這個左車騎將軍,而要讓趙忠也在這件事上出一把力,看起來得罪天子近侍,是找死的行為,可他畢竟剛剛立下大功,得罪的又不過是兩個宦官,便是再嚴重的後果,也不過是被貶官而已,性命和名聲卻是無礙。

在這個時代,名聲便是一切,只要名聲壞不了,在士人階層中的地位便不會受到動搖,還可能因為得罪宦官而聲名大振。只要在士人階層中的地位無礙,則起複之日便不會遠。郭斌不得不佩服皇甫嵩的手段之高明:這恐怕是在不損害名聲的前提下自保的最佳策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