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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斌一行加快行軍速度,終於在第二日太陽落山前抵達了目的地。

塞外三城建立在幽州的代郡以北長城外,坐落在鮮卑大單于和連實際掌控區域的西南,正好處於和連與蒲頭兩部交界的所在。這裡距離長城只有四十多里路,水草豐美,交通便利。在紅紅落日的映照下,一條鮮紅而清冽的河流自西北方蜿蜒而來,穿過成品字形分布的三座城池,在靜靜地往東南方流去。

若不是因為此處緊挨着長城,鮮卑各族不便在此定居,如此水草豐美的所在怕是早已成為各部的牧民爭相佔領的好地方。

郭斌眾人一邊行軍,一邊討論研究新的獎懲制度,終於在抵達三城之前商量出個大概。

此次與和連所部的戰鬥中,所有的參戰人員均可依據各自的功勞,得到一定數量的土地。不過,這些土地並不在陽翟縣中,甚至不在潁川郡內,而是在塞外三城的周邊。這些土地可以用來開墾耕種,也可以用來放牧牛馬,悉聽自決。

在宣布了這一消息之後,郭斌的七百部曲無不歡呼沸騰,他們大多是陽翟縣周邊的小手工業者或是破產農民出身,哪裡有過自己的土地?在這個連苟且保全性命便是莫大幸運的亂世之中,能夠得到自己的土地,無論是在中原還是塞外,都是一件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大事。

男耕女織的經濟模式,使得中原地區的老百姓們對於土地有種近乎變態的依戀。而能擁有一塊真正屬於自己的土地,無疑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這些原來生活在城市夾縫中的小手工業者和飽受壓迫的失地農民們,或許他們的父輩、祖輩、甚至曾祖輩都不曾擁有屬於自己的土地。

他們整個家族努力奮鬥了幾輩子的夢想,在跟隨郭斌征戰一年多以後,竟然便如此“輕而易舉”地實現了,他們哪裡還不會盡心竭力效忠郭斌?

當然,郭斌也自有他的算計。之所以不將獎賞的土地放在陽翟縣,乃至潁川境內,不只是因為向士兵們解釋的中原土地有限。潁川郡內豪族林立,人口密度在全國僅次於京師洛陽和青州的臨淄,因此這裡的良田的確很緊張。然而,便是如此緊張,也並不是說整個潁川郡內真的就沒有土地了。

朝廷從來不曾禁止老百姓開墾荒地,只是開墾荒地成本很高,新開墾的荒地想要變成良田,還要經過幾年的“養地”,提高土地肥力。因此,開墾土地便成了一項周期性很長的投資,這種動輒幾年的長線投資,毫無疑問是連溫飽問題都尚未解決的普通老百姓所難以承擔的。

而將獎賞的土地放在塞外的話,士兵們便可以僱傭塞外三城中的原黃巾俘虜在此耕作。通過這種方式,郭斌既將自己與手下普通士兵的命運更加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又為勞動力頗有富餘的塞外三城解決了一部分的就業問題。因為這種方式,郭斌麾下的普通士兵也成為了塞外三城的股東,他們勢必會積極地將剩餘的獎賞和錢財投入到自己的土地上。就這樣,郭斌在塞外三城,生生地造就了一批新興地主階級。

而較之中原地區傳承幾百年的豪門大族,這樣以個因為軍功而產生的新興地主階級,其忠誠度自然是極高的。毫無疑問,他們是郭斌最忠實的擁躉,也必將是未來郭斌手下最堅實可靠的依仗。

戲志才仔細咀嚼着郭斌的一番安排,心中不由對他愈加敬服。這看似郭斌吃了大虧的舉措,使得士兵們很樂意將多餘的財產投入到塞外三城的建設中來,這必將極大地刺激塞外三城的經濟發展。

再往深里想,士兵們通過對外戰爭獲得了土地,得到了這麼大的好處,成了人上人,那麼當塞外三城的建設達到瓶頸的時候,處於社會最基層的士兵們便會自覺地推動對外戰爭。再加上郭斌打到哪裡,生意便做到哪裡的發展策略,從此以後,對外戰爭便再也不是勞民傷財的壞事,反而會成為刺激全民奮鬥精神和開拓進取思想的導火索。

戲志才甚至可以想見:在不久的將來,潁川郡中便會掀起一股進軍草原的熱潮,鮮卑人怕是要沒有好日子過了。

一行七百餘人在距離塞外三城二十里遠處,便受到了張世平與蘇雙的熱情迎接。郭斌派遣的斥候,早已將大軍抵達的大致日期傳達給兩人,出城迎接,郭斌雖不提倡,卻也體量張世平與蘇雙的一番心意。

見到跪拜在土路上的二人均瘦削了不少,郭斌暗暗點頭,下馬將二人扶起,嘆道:“兩位在塞外受苦了!”

兩人受寵若驚,忙道:“能為主公分憂,屬下求之不得。”

郭斌點點頭,攜着張世平與蘇雙因激動而顫抖的雙手,進城了。

說是城,可它的城牆既不高也不厚,其高大程度與中原豪族建設的莊子相差不了太多,只是城牆外多了一條護城河。根據張世平的介紹,這是當初建城的時候挖土燒磚,便乾脆沿着城牆的地基挖,待完成以後,再將河水引進來,形成一條活水,用以抵禦敵人入侵。多了這條並不甚淺窄的護城河,整個城市的防禦體系有了質的提升。

待進了城,只見每一條街道都很是寬闊,且中間都設有在陽翟縣中常見的新式公路:中間建有複線的水泥制馬車軌道。為了不妨礙人們橫穿馬路,後世天橋一般橫穿道路的拱形橋體也出現在了新城之中。

而且每一條街道,不論是東西走向還是南北走向,皆是筆直地橫貫整個城市,你甚至可以站在南城門處直接看到北城門外巡值的兵丁。這種簡單明了的布局,是郭斌精心設計、特別要求的。它使得管理者更加方便而明了地管理城市的同時,也極大地提高整個城市的運作效率。

也就是在塞外,而且是從零開始建設新城市,整個城市如同一張白紙一般,供他自由發揮。若是在中原,老百姓還不得炸了鍋?城內的土地犬牙交錯,想要如此肆意地布局或者建設一條貫通南北的公路,其難度之大不啻進行一場規模不小的戰鬥。

大軍進城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在塞外之地,極少看到如此裝備精良的大漢官軍,便是塞外三城中的守軍,平日里也都是身着鮮卑人常穿的皮裘。因為這皮裘非但保暖,其韌性更是遠超麻布衣服,更可以在一定距離之外有效地抵禦弓箭的射擊。當然,這僅限於鮮卑人所常用的石箭頭或者是骨制的箭頭,若是碰到漢軍之中常用的鐵箭頭,其防禦力便要大打折扣了。

塞外三城的居民大多是被俘的黃巾軍士兵,這些原本為了一口吃食而揭竿起義的可憐人們,如今都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雖然每日里分得的吃食不多,許多人最多吃個七分飽,可在這亂世之中,有口吃的便要謝天謝地了,哪裡還會計較許多?更何況,便是在好的年月,田裡的收成也不足以保證一家人吃飽啊!生活在塞外,除了冷點兒,飯鍋里經常還能看到肉湯。這種好像“地主家”的奢侈生活,是絕大多數人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的。

因此,塞外三城的治安狀況,竟然是出奇的好,普通民眾對於管理者命令的服從程度,也讓人瞠目結舌。

郭斌騎在馬上進城,正側身與落後一個馬頭的張世平低聲地交談,旁邊的群眾中突然有人說道:“那莫不是伏龍亭侯?”

頓時,有人附和道:“不錯,應當便是伏龍亭侯,當初我在廣宗城內瞧見過他!好傢夥,城內十幾萬人,他竟帶着一個人就敢進來,真真是好膽色啊!”

接着,只聽有人驚呼,道:“哎喲,你看後面那個豹頭環眼的黑面將軍,可不就是跟着伏龍亭侯進廣宗的那個人嘛!”

“可不是嘛!就是他,這個黑面將軍也不得了啊!”

“嘁,你們知道什麼?什麼伏龍亭侯?早就是老黃曆了!”

“啥?難道天子真的如此昏庸,連伏龍亭侯這麼好的官兒都要罷免了嗎?”

“那卻不是,聽說是因為伏龍亭侯立了大功,天子給他升了官兒,也升了爵位。現在早已不是什麼伏龍亭侯了,現在叫做陽翟縣侯!而且還做了使君。”

“原來如此,那皇帝老子,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啊!”

對於眾人七嘴八舌的一番議論,戲志才等人心中不無自豪。蓋因郭斌雖然親手將這些原來的黃巾俘虜送到了塞外,可他的一番布置,卻也收服了民心。從這些人的反應來看,塞外三城中,民眾對於郭斌的態度並不抵觸。隨即,看向跟在郭斌後面的張世平與蘇雙二人,暗道:“沒想到這兩個生意人竟也能將塞外三城管理得如此井井有條,想來過不多少時日,這塞外的三城便會成為主公爭霸天下堅實的根基。”

對於眾人的議論,以郭斌超卓的六識,只有比戲志才聽得更清晰的,不過他並沒有什麼表示,而是徑直策馬往城中的中心建築行去。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是正確的,趁着民眾尚未完全認定自己的身份,加速離開,無疑是擺脫麻煩最便捷的手段。

當中心建築外的民眾越聚越多,一個個高喊着郭斌名字的時候,戲志才等人方真的感到後怕:“適才若不是主公反應得快,恐怕要進來也是千難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