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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郭斌問起張牛角與褚燕的消息,黃邵再無疑惑,開口道:“小人知之不詳,只是聽大當家的說,張牛角與褚燕兩位首領從廣宗城破後,便一路向北,轉戰於太行山中。張牛角頭領被舉為首領,多在冀州一帶活動。”

郭斌點點頭,看來他們聽懂了自己的話,冀州緊鄰并州,獲得馬匹極方便。若是能通過各種手段弄一點馬匹,再加上他們所帶領的黃巾軍都是太平道高手,想來也可為張角的太平道留下一點兒香火。郭斌身受張角傳功大恩,雖說一為官,一為匪,張角也從未有要他報答的意思,可郭斌從不是那種得了好處不言語的人。張角既已身亡,那麼自己為他做一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可安心一點兒了。

況且,對於太平道,他只有同情的,這些雖知道必敗卻依然義無反顧反抗漢王朝腐朽統治的太平道人,雖確實造成了中原生產力的破壞,也不排除張角的一點私心,卻實在是為了天下蒼生着想的。為了自由和平等待遇,努力奮鬥甚至是獻出自己生命的人,從來是值得尊敬的。便是對於褚燕這個一身銳氣,簡單忠貞的小夥子,郭斌也是極有好感的。

正說話間,只聽江面上一片嘈雜,隨即碼頭處與傳來了震天價的喊殺聲。郭斌心中一凜,難道黃邵竟是在此拖延自己?森寒的目光掃過黃邵,轉頭對關張二人道:“雲長看住他們,翼德隨我增援中正!”

二人齊聲應諾,郭斌正待提兵增援,卻聽黃邵喊道:“郭使君,定是大當家的率眾來援,我與你同去,以免誤會加深!”

郭斌腳下一停,隨即點點頭,對着關羽努努嘴,示意他看好黃邵,便率軍往江邊衝去。

來到江邊,卻見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大大小小的船隻,怕不有五六十條,管亥正率人奮力抵抗。可己方人數本少,幾支弓矢所能形成的殺傷極為有限,而對方約四五百人,有弓矢的雖不過十之六七,弓身也都是木製的短小弓身,威力不大,想來要穿透眾人的皮甲都是難能。可畢竟對方數量太多,所謂蟻多咬死象,管亥眾人登時給壓制地連頭也抬不起來。

郭斌眾人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只見黃邵拿着火把來到江邊,左邊搖三下,右邊搖三下,然後插在了地上。稍傾,對面的箭矢便停了下來。江面上遙遙傳來一個頗渾厚的聲音,道:“可是黃邵?大軍遇到了什麼情況?”

黃邵看了郭斌一眼,待郭斌點點頭,方道:“大當家的,正是黃邵,全是一場誤會!”

雙方交流了半晌,方見江面上遙遙駛來十幾艘小船,打頭的一艘船上,站着的竟是一個身穿襜褕,書生一般的人物。

郭斌見對方靠近,便令管亥率眾撤離碼頭,率人在不遠處冷冷地看着。黃邵忙率人上前接住對面船上拋過來的纜繩,接他們下船。只見黃邵在那書生耳邊低語一陣,對方當時便是一驚,抬眼向郭斌的方向看過來,又說了幾句話,便即大踏步往郭斌處行來。

來到近前,那書生先是向郭斌一揖到地,口中道:“大賢良師座下弟子劉辟,率所部拜見郭使君。手下人不識得虎駕,冒犯之處,尚請海涵。”

郭斌見此人步履沉穩,說話中氣十足,顯是身具高深內功之人,待聽道其名字,心中便是一凜,抱拳道:“久聞大賢良師座下有八大弟子,馬元義、褚燕、波才,在下曾有幸相見,今日竟又見到了閣下,實在是榮幸之至。”

劉辟滿臉恭敬,道:“江湖上一點虛名,何足掛齒?郭使君名震海內,文武雙全,與大賢良師是忘年之交,又與我太平道有大恩,今日能有幸得見,實在是三生之幸。今日裏手下人有何冒犯之處,尚請海涵。”

既然拉上了關係,郭斌自也不為己甚。況且己方這一彪人馬想要過江,少不得要藉助劉辟的船隻,當下便邀眾人進了小漁村中安頓下來。漁村的原住民也各自分給了混着粟米煮熟的肉湯,分別安排在了村中的空屋裡面。

既然劉辟率軍前來,郭斌自然少不得要招待一番。酒是英雄血,食物是從行囊中拿出的晒乾的肉脯,至於黃油、奶酪之類自也是少不了的。今日打獵所獲的兔子和鹿肉尚有不少,也都架在火上烤了,細密地撒了食鹽和孜然,只令得顯然許久未曾吃過飽飯的劉辟手下一陣食指大動。

都是江湖兒女,又頗有點兒淵源,雖不至於相談契闊,加上酒肉之後,氣氛卻是極為熱絡。

席間,郭斌問起江邊柴房中那漢子的來歷,黃邵道:“此人是帶着一個患了重病的後生南下治病的,其真實的姓名小人亦不曉得。只是這個人使一桿寬頭大刀,武功了得,上來便傷了我們五六個兄弟。若非我們強自以這小漁村中的村民脅迫,怕便是想要在村中歇宿一晚也辦不到。”

郭斌頓時來了興緻,道:“哦?到底是什麼情況?當初我還以為諸位好漢想要搶掠鄉民,卻難道還有甚曲折?”

劉辟聽了,盯着黃邵勃然變色,黃邵則一臉為難,開口將事情的經過一一道來。

卻原來他們山寨中餘糧告罄,劉辟便派了幾個當家的帶人出來籌糧。可是如今這江南江北瘧疾肆虐,村村戶戶蕭疏寂寥,殊無人煙,想要籌糧,哪裡是那麼容易的?當初受山寨庇護的許多村落,連人都死絕了,哪裡還能給他們拿出來糧食?

後來他們來到這處漁村,也不知道為何,竟似乎並未受到瘧疾的過分干擾,人口損傷也不甚大。黃邵手下那些餓急了眼的江湖客哪裡還忍得住?因此說話上便不是那麼客氣。原本這麼虛言恫嚇一番,便可訛一點兒糧食出來充飢,可偏偏出來了一個手持大刀的漢子,三下五除二便將幾個出言不遜之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如此一來,黃邵等人卻是不幹了,一邊指揮眾人將那漢子圍住,一邊使人將村中的漁民集合起來,以此要挾那漢子。若是放在平時,如此作為黃邵也是不屑為之的,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過的漢子,要的不就是個臉面?可眾兄弟幾天沒吃過飽飯了,大多人都餓得眼冒金星,若再找不到吃的,怕是有人要餓得啃自己腳趾頭充飢了,若是還要本着江湖人的面子,那卻是極不合時宜了。所謂事急從權,可沒有人跟自己的五臟廟講道理。

就是如此,雙方這一動上手,事情便越鬧越大。那漢子武藝雖好,可畢竟只有一人,黃邵眾人將漁村中的百姓一逼,拿着他們做要挾,那漢子便也只有束手就縛了。既然雙方動上了手,黃邵怕出了亂子,不得已便只得將村中的漁民聚集在祠堂中,而將那帶頭的好漢和他的病兒子安置到了臨江的柴房裡面。

說完了,黃邵面帶遺憾地道:“此人武藝高強,可惜被他那個病兒子拖累了。我還想着將其拉到山寨上入伙,可是他又偏偏固執得像塊石頭,一聽我們是太平道,更是破口大罵,我去勸了幾次,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郭斌眾人聽了,不覺眼前均是一亮,他與關羽對視一眼,道:“看來這也是個好漢子,咱們便去會會他如何?”

既然郭斌開口了,黃邵哪裡有反駁的餘地?當下便領着郭斌眾人往江邊那處柴房行去,一路上還喋喋不休道:“他那個病兒子到底是個什麼病,我說不清楚,可是聽說一會兒發熱,一會兒又發寒,莫不是瘧疾?”

此言一出,眾人面色均是一變,便是郭斌,臉色也好不了多少。

來到柴房前,黃邵尚未開口,卻聽裡面一聲沉穩又中氣十足的聲音道:“適才喊殺聲驟起,可是來了新客人?”

黃邵道:“是騎都尉,陽翟縣侯,領潁川郡的郭使君來了。”

話音方落,卻見柴房的木質大門砰地一聲被從裡面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一躍而出,口中道:“可是長社城外以少敵多,勇闖二十萬黃巾聯營;在匈奴王庭中,怒斬羌人使者的郭潛陽?”

郭斌哈哈一笑,上前道:“正是郭某,敢問好漢高姓大名,如何流落此間?”

直到此時,郭斌方有時間打量眼前這個漢子。只見此人身長八尺,虎背熊腰,再看其長相,雖是滿面風塵,面色黝黑,卻絲毫不掩鋒銳。鬢角上點點白髮,面上皺紋亦如刀刻一般,使得他看上去總有四十多歲的年紀了。

那漢子見到郭斌,也是虎軀一震,先不說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也不說舉手投足之間展現出來的高手氣度,單看其站在那裡所透露出來的周身的氣派,便顯然是久居人上者。他哪裡還要猶豫?當即拜下,口中道:“南陽黃忠,久聞郭使君大名,不得一晤,今日一見,真乃三生之幸也!”

郭斌聽了其名諱,心中大驚,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擺出一副長於江湖應對的模樣,笑着道:“些許虛名,倒是讓兄台見笑了。”

黃忠正色道:“無論是勇闖黃巾二十萬大軍聯營,還是在匈奴王庭怒斬鮮卑使者,又或者是大破鮮卑大單于和連於塞外,哪一個都是國朝未曾有之的蓋世奇功,忠雖流落江湖,卻也早有耳聞,常欣羨異常,慨嘆大丈夫當如是也。只是在下身份低微,又是俗務纏身,一直不得機會赴潁川拜見。與郭使君相比起來,江湖上些許虛名,卻真的是相形見絀得多了。”說著,卻是一副後世見了偶像的粉絲一般激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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