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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忠在歷史上評價極高,陳壽說黃忠“常先登陷陣,勇毅冠三軍”,又說他“強摯壯猛”,與趙雲並作劉備的爪牙,是灌{灌嬰}、滕{夏侯嬰}之徒。

歷史上的黃忠,被封為劉備集團的五虎上將,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如今,他那為了愛子而魂驚膽喪,受盡窘迫的樣子,像極了後世看着自己重病的孩子被告知準備後事,卻無能為力,手中尚拿着用塑料袋裝着的半塊饅頭的普通父母。

看着黃忠的這幅樣子,郭斌尚可,董杏兒卻忍不住“滴答滴答”地掉起了眼淚,畢竟是女子,心腸極軟的。

呆了半晌,郭斌猛地拉住董杏兒白皙小巧的玉指,急聲道:“杏兒,你說黃敘所得,確是瘧疾?”

董杏兒俏臉一紅,待聽清了郭斌所問,點點頭,道:“錯不了的,我在爹爹的醫術中讀到過。”

郭斌暗暗咬牙,似是下了重大決心,對黃忠道:“漢升兄,你從廬山而來,想必杏林聖手董前輩並未在山中。”見黃忠點點頭,郭斌繼續道:“如今這小小漁村,想來亦沒有醫術高超者可以為令郎診治。”

黃忠聽了,只有無奈地嘆了口氣。

董杏兒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面露疑惑地盯着郭斌,只聽他繼續道:“說句不中聽的話,若是放着令郎躺在這裡,也是多受苦楚,如果漢升兄信得過我,我有一味葯,或可勉力一試。”

黃忠初時尚聽得心中不喜,眉頭大皺,可聽郭斌說完,眼中卻登時顯現出耀人的光芒。他推金山、倒玉柱,向郭斌拜倒,道:“郭使君名震天下,又是河朔神槍童老先生的高足,在下哪裡有信不過的?但有一點辦法,黃某也定要救了小犬的性命。即便是,”頓了頓,方艱難地道:“即便是竟因此不治,那也是天意使我黃家絕後,黃某絕無怨言!”

郭斌說的,自然便是青蒿了。之前在陽翟時,得到長江流域出現了大規模瘧疾的情報,他怕瘧疾通過來往的商旅傳到潁川,便制定了一系列防治傳染病的制度,並使人大量搜羅青蒿,晒乾了切成小段。

所幸陽翟縣並未出現瘧疾感染者的案例,因此他這二手土郎中製作的所謂中藥也沒有用得上。後來他們得到董奉的消息,要帶人南下尋找,便使人將之前搜羅的晒乾的青蒿裝到麻袋裡,帶了不少,以防有人患了瘧疾。沒想到,眾人一路上預防手段做得極好,沒有一個人出現瘧疾的癥狀,卻在這小漁村中遇到患了瘧疾的黃忠的兒子。

郭斌雖曉得治療瘧疾的特效藥便是青蒿素,此行亦帶了不少晾乾的青蒿前來,可是這些卻全都是紙上談兵。在潁川時並未遇到患了瘧疾的病例,況且他也並不認識青蒿,在他眼中,這草長得都差不多,誰知道哪個是青蒿,哪個是艾草啊!因此手中這青蒿是否真的能治病,事到臨頭郭斌還真是有點含糊了,畢竟人命關天啊!

除此之外,這青蒿的用法與用量,他郭斌是一點兒經驗也沒有,若真是瘧疾的話,那還好說,可若是診錯了病,那用錯了葯可是真的要出人命的。黃忠雖說了絕無怨言之類的話,可黃敘若真是吃了自己的葯死了,那真不用再想着跟黃忠見面了。

可是事到如今,大話既然一激動便說了出來,那便只有捏着鼻子認了。所幸他在董杏兒那裡再三確認了,黃敘所患確是瘧疾,而且據他所想,這中藥又不像西藥一般藥效那麼強,若是一點點兒地喂的話,一旦發現異常,收手應還來得及。可郭斌哪裡知道,便是中醫,若是用錯了葯,也可立時致人死命的。

所謂久病成良醫,黃忠雖未曾得過瘧疾,可他這些年來為了給兒子治病,那可是花盡了心思,說是殫精竭慮也絲毫不為過。所以,他雖未曾找到治療兒子病症的法子,可卻知道這瘧疾的兇險。如今既然毫無辦法,那便只有死馬作活馬醫,碰碰運氣了。況且郭斌是河朔神槍童淵的關門弟子,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童淵與董奉齊名,若是他有手段能治了黃敘的病,也能說得過去。

就這樣,一個膽大包天,毫無職業道德與專業素養的二手土郎中,一個走投無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病人家屬,就這樣達成了共識:不管成不成了,先試試再說吧。

郭斌着人取來包着的去根晒乾的青蒿,取出一把來交給黃忠。因為就連郭斌都不曉得應該怎麼服用,便只拿了個鐵鍋,灌了一鍋子井水,便架在火上燒了起來,待水燒開了,方將青蒿丟進去。他心想,既然是青蒿中有青蒿素,若是拿水煮了,青蒿素當都跑水中去了,便像平日里炖雞湯似的,這樣應當是對的吧?

別說,還真讓他蒙對了,若是用晒乾的青蒿治療瘧疾,確實是要煎湯喝的。

看着黃忠這個勇猛健壯,英雄蓋世的漢子,親手為兒子黃敘煎服湯藥的樣子,郭斌慨然嘆道:“世間爹媽情最真,淚血溶入兒女身。殫竭心力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這是後世他聽到過的一首詩,一次極偶然的機會看到“可憐天下父母心”竟有上下文,他便上網查了一下,卻原來是慈禧太后寫給自己母親的七十大壽的賀禮。

郭斌雖左看右看都不大瞧得起這個慈禧太后老佛爺,可這首七言絕句寫得卻是真好。這首詩{姑且稱之為詩吧}感情真摯,雖絲毫不見鋪陳、排比,亦或者使用典故,只是這麼平鋪直敘地幾句話,便道盡了父母對子女的愛。

瞧了黃忠這樣子,郭斌其實是想起了前世的父母家人,自己如今這一番基業,若是前世的父母能夠親眼見到,該有多好啊!

他出了一會兒神,正要瞧瞧葯煎得如何了,卻見董杏兒愣在原地,雙頰上滿是淚水。郭斌一驚,道:“杏兒,怎麼了?”

董杏兒忙用手擦了臉上淚水,對郭斌道:“想起我爹爹了。”隨即面露回憶之色,悠悠地道:“平日里,爹爹每天都會帶我上五老峰去看雲海,樹林間蒸騰起來的雲氣匯在一處,聚集成雲,就停在山腰上。一陣風吹過,便像是江水一般滾滾而來,鋪面的水汽打在身上涼絲絲的,舒服極了。單就那雲霧綿綿泊泊,一"bo bo"衝上五老峰的樣子,爹爹還創了一套海雲掌法呢!”

郭斌聽得悠然神往,道:“董前輩武功深不可測,更是學究天人,想來這海雲掌法,應當是厲害非凡了!”

董杏兒似渾然忘記了方才流淚的尷尬,瞥了郭斌一眼,得意地道:“那是自然!”隨即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那似杏花般白皙中透着粉嫩的臉上梨渦微現,既調皮又秀美,讓郭斌不自覺地便想起笑靨如花四個字,一時間竟看得痴了。

只聽董杏兒繼續道:“每到春天來時,杏花開滿山谷,一片紅紅白白的,好看極了。若是有山中的猿猴來搗亂,打翻了草藥,爹爹就隨手摘了杏花擲過去,打得那猿猴嗷嗷直叫,實在是有趣極了。”

郭斌聽了,只有羨慕的,這種神仙一般的生活,哪個不嚮往?若不是一重生便攤上了伏龍山莊這麼個甩不脫的差事,又適逢亂世,以自己憊懶的性子,哪裡耐煩如此拼搏奮鬥?享受一下封建社會中,地主老財腐朽墮落的美好生活不好嗎?

正出神間,一旁正在用鐵鍋煎藥的黃忠開口了:“董老前輩醫術精湛,武藝高強,更兼學究天人,實在是思之令人神往啊。江湖上流傳董老前輩曾一掌震殺巨蟒,而外面竟絲毫不見傷口,當真是神乎其技,想來便是這海雲掌法了?”

郭斌只聽得啞口無言,蟒蛇本無毒,其殺人亦或者獵取食物,無不是以周身強健的肌肉節節收縮,使得獵物骨骼斷裂,最終失去反抗之力或是窒息而亡,再加上它那一身靈巧卻又堅強似鐵的鱗片,便是普通的刀劍亦難傷之。

若是要單純以內勁震死巨蟒,可先不說其強健的肌肉和鱗片的保護作用,蟒蛇細長的身形和靈活的運動能力,便使得其在承受外力時可以藉著身體的震動將其卸開。董奉竟能憑着一掌之力便將蟒蛇震死,單這一份強勁的內力和敏銳的眼力便令人咋舌。

只聽黃忠道:“如此前輩高人,只恨不能一見!”

郭斌頗有同感地點點頭。

談談說說間,只見鐵鍋中的井水已經開了,郭斌囑咐又由着它沸騰了好一會兒,方將青蒿扔了進去。董杏兒雖不曉得青蒿可以治療瘧疾,可畢竟打小便隨着董奉,藥理藥典自是隨手拈來,製藥煎藥的法子也是熟極而流。

青蒿本便是清透虛熱,涼血除蒸的良藥,用於暑邪發熱,陰虛發熱,夜熱早涼,骨蒸勞熱,濕熱黃疸等病症更有奇效。因此,對於青蒿用法熟極而流的董杏兒,自然也曉得煎藥時的方法和禁忌。以青蒿煎湯時,不宜久煎,所以先要將水燒開,才能投入青蒿草藥,正是這個原因。

草藥的煎服很快便完成了,待湯藥溫熱的時候,黃忠親端着葯碗給黃敘餵食了。黃敘一看便是喝慣了湯藥的,也不見如何為難,便張口將碗中的湯藥一飲而盡。

就這樣,三個人一邊瞧着黃敘,一邊談談說說,待到關羽着人將粟米與肉乾熬制的粥飯送過來,三人方知道天已經大亮了。自喝了青蒿所煎的葯湯後,黃敘便沉沉睡去,直到清晨醒來,方由黃忠扶着去了一趟茅廁。可見,這青蒿熬制的湯藥還是有點兒作用的。

白日里,湯藥還是一天三頓地喝,計量也由董杏兒小心控制着,到了傍晚,黃敘已然可以喝點兒煮爛了的粟米粥充飢了。眼見得兒子漸漸好轉,黃忠心中只有高興的,就連說話的聲音都響亮豪邁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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