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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杏林聖手董奉有了消息,郭斌不自主地起身,道:“消息怎麼說的?”

一年多以前,董杏兒北上經過陽翟縣,因一點兒誤會而與管亥交上了手,方引出了關羽這一員猛將。當時她便是北上尋父的,只是少女心性,遇到眾人後極談得來,又貪戀玩耍,更何況董奉也是江湖中一代巨豪,哪裡會有什麼危險?董杏兒此番北上尋父,也多是因在家中無聊透頂,出來透透氣罷了。後來又因種種事情絆住腳,方沒有繼續獨自尋找董奉,而只讓郭斌的一眾手下幫忙打聽其行蹤。

董奉身手高絕,為當今江湖上武功最高的幾人之一,真箇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又哪裡是郭斌手下那些扮成販夫走卒、混跡市井的手下能輕易找到的?因此,在尋找了一年多後,仍然未曾探聽到董奉的一點兒消息。如今不知道為何這麼幸運,竟打聽到了其行蹤。這是眾人商議政事,董杏兒殊乏興趣,並未曾參加。若是讓她曉得竟真的查到了董奉的消息,不知道要高興成什麼樣子。

戲志才道:“消息上說,當初江湖上流傳天南劍仙士燮身患不治之症,性命垂危,其門下弟子紛紛為其奔走忙碌,便是為了尋覓療傷聖葯和妙手神醫。”

郭斌點點頭,道:“想來是因為王越隨着我們北上一行,其門內弟子聯繫不上他,一直等他到了陽翟縣,方接到消息,匆匆而去。”

戲志才點頭同意,道:“想是如此。後來聽說天南劍仙門下有人找到了杏林聖手,好一番懇求,董老前輩方同意南下救治士燮。只是他們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趕得及,士燮便病死了。”

郭斌心中奇怪,只起身在議事廳中來回踱步思索,眾人見狀,自是不敢打擾。

這個士燮在後世也頗有名的,士家在後漢三國歷史上亦曾發揮過不小的作用。曹操一通北方後,士燮更是派人排除萬難,北上結好曹操。而曹操為了牽制劉表,便將其封為綏南中郎將,總督交州七郡,兼任交趾太守。如今士燮身亡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是否是傳言失真?若說是郭斌這個小小的蝴蝶亂扇翅膀,導致士燮的命運有了改變,可是郭斌也很無辜啊,他一直在中原晃悠,連長江都沒有踏出半步過,怎麼會影響了士燮的命運?若是郭斌真的有如此大的影響力,那他豈不是早就登基稱帝了?又哪裡需要像現在這般戰戰兢兢,每日里累個半死不活得去下鄉調研?

不過,無論如何,既然有了董杏兒之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杏林聖手的消息,那自然要竭力尋找了。董杏兒跟着郭斌南征北戰,非但給他出了大力氣,更是融入了整個郭斌集團之中,其“麾下”的娘子軍,非但救死扶傷,更是在軍中極受歡迎。郭斌麾下的兔崽子們見了這衛生隊,便彷彿見了血的蚊子一般,與後世的豬哥們殊無二致。因此,這支衛生隊在平日里簡直成了第二指揮部,其在軍中的威望更是直逼郭斌本人。

當然除了這些,還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董杏兒與郭斌互有好感,暗生情愫,在思想傳統守舊不下祥林嫂的郭斌看來,他與董杏兒雖都是動乎情止乎禮,曖昧羞澀處卻絲毫不下瓊瑤阿姨的言情小說。因此,對於他這個情場初哥來說,董奉基本上就是自己的丈母爹了,既然有了丈母爹的消息,這做女婿的又哪裡有裝作不知的道理?

想想當初王越急匆匆離開時候的奇怪表現,難道他當時便曉得了董奉的行蹤,卻沒有告知董杏兒?來不及細想,交代過戲志才後,郭斌便連忙去尋董杏兒去了。董杏兒正在她的女兵營里教授戰場包紮的手法,聽了郭斌所言,登時便是歡喜驚叫起來,要拉着郭斌南下。雖在衛生隊里作了許久的“女大王”,董杏兒在郭斌面前卻還是那副小女兒的樣子,一年的南征北戰,並沒有將她的天真爛漫消磨掉。

郭斌對董杏兒道:“杏兒不要着急,董前輩遍訪名川大山,採藥治病,正是瀟洒恣意。此番雖在交州有了消息,想來以他的卓絕武功,定不會有什麼危險。我們自然要南下,可如今江南瘴氣遍地,疾疫橫行,必會導致社會秩序混亂,若是毫無準備便要南行,如果遇到什麼麻煩,卻如何是好?”

董杏兒這才安靜下來,輕頷臻首,道:“杏兒自曉得,斌哥哥速去安排好潁川的事情,我們便出發南下。”雖尚保有那份天真,可經過了這一年多的磨練,董杏兒卻是少了幾分蠻橫胡鬧的性子。

郭斌點點頭,道:“不需等太久,潁川的事宜自有志才與師兄掌控,我已吩咐下去,等物資齊備了,咱們便動身,最遲明日一早,便可出發。”

次日一早,郭斌帶着董杏兒、關張二人,並有管亥統領着五十個護身的鐵衛,在馬背上裝滿大包小包的物資,便南下交趾去了。江南疫病橫行,糧食短缺是必然的,況且以郭斌的小心謹慎,此時的南方各種知名的、不知名的病毒、細菌、寄生蟲密布,他哪裡敢隨便吃來路不明的東西?故,眾人雖也帶着金銀細軟,以備路上緊急之用,最多的卻還是糧食和藥品,在隨隊的騾馬背上束成了一個個極大的包裹。

而且,為了不過於引人注目,一眾護衛僅貼身穿着一套皮質的護胸,並以外袍遮蓋住。其餘的弓矢箭囊乃至長槍,也都以粗麻布裹了,裝在各自馬後,而陽翟縣護衛最具特色的鋼製大盾,卻沒有攜帶上。

可即便如此,加上隨行的商隊嚮導,一共五十六人的隊伍,再加上十幾匹馱運物資的騾馬,那也是百步的威風,千步的霸氣,浩浩蕩蕩,人人側目。蓋因這馬匹在中原本便是極稀有之物,到了江南地界,更是彰顯身份、鋪排氣勢的絕佳道具。就彷彿後世開着全球定製版的豪車在貧民窟中晃蕩一樣,更不用說張飛所乘渾身錦緞般烏黑髮亮的烏騅寶馬了,這種可遇不可求的絕世神駒,若是單只是有錢,是絕對保不住的。

這烏騅馬最早是鮮卑大單于檀石槐所獲,等其漸漸長大,在南征塞外三城的戰爭中被和連騎了出來。關羽陣斬和連後,這烏騅馬自然便歸了郭斌。對於如此神駒,其身份的象徵意義遠超戰陣搏殺的實用價值,郭斌又哪裡敢騎乘了?便隨着報捷的露布與大單于和連的首級及一應旗幟、鎧甲等物,送往京師洛陽去了。

對於這種終東漢一朝都未曾有過的大勝,朝廷自然是要大大封賞了,郭斌所立功勛較之當年班定遠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鑒於天子劉宏對郭斌的安排和對潁川局勢的綜合考慮,在不能毫無忌憚地給郭斌陞官的情況下,便只能多給他加一點兒虛頭了。

就這樣,這匹原本便是郭斌所獲的烏騅寶馬,便當做人情一般又給送到了潁川來。郭斌正苦於張飛立下殊勛而無可酬賞,便順手將這烏騅馬又贈給了他,只將張飛樂得連那一雙誘人的大眼睛都瞧不見了。郭斌雖曉得天子所賜之物,不能私自轉贈,可他並未如何將其放在心上,戲志才見了郭斌的態度,也未曾出言提醒。

這樣雖不甚合於祖制,可大漢江山正是山河日下,中央集權逐漸失去權威的時代,對於郭斌這樣掌握重權的一方大豪,些許小事又何足掛齒呢?更何況郭斌將烏騅馬交給張飛時,用的也是酬賞塞外陣斬鮮卑大將的名頭,以天子所賜寶馬轉贈對國家有功之臣,說起來也是合理合法,到哪裡都說得過去。

而關羽,雖是親手擒獲的這烏騅馬,可對於張飛將對戰和連的機會讓給自己,心中一直是存有感激之情的,現如今是得了漢壽亭侯的爵位,在潁川郡中的身份地位更是僅次於郭斌。對於一個混跡江湖多年的忠勇漢子來說,這已經是極大的造化,關羽又怎麼會對張飛獨得烏騅馬而心生怨憤呢?

就當郭斌一行人騎着高頭大馬南下,待過了淮水,便見一路倒斃在路旁無人收拾的屍體,蒼蠅蚊子更是漫天飛舞,路過的許多村落,便是在午時飯點兒的時候都不見有炊煙升起。當真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董杏兒雖生長在南方,可畢竟是隨着董奉隱居深山之中的,既不知人間疾苦,更沒有見過如今的慘狀。便是在中原黃巾之亂時,亦不見有像如今這般村村戶戶不見人煙的慘狀。而郭斌和一眾手下,畢竟是極年輕的,自郭斌接手伏龍山莊後,又一直未曾在吃喝上短缺過,更不曾遇到過像如今這樣的大疫。一行人中,只有關羽曾混跡江湖多年,頗有經驗。

因此,一路上眾人都是聽從關羽的吩咐,並不敢進入一個個死寂的村落過夜,而多是在野地里粗粗搭個帳篷湊活一下。眾人輕裝簡從,並未攜帶軍中的帳篷,所幸關羽在野地里生存的經驗極豐富,眾人便砍了樹枝搭起簡易的帳篷,又以火石點了篝火,再蓋上潮濕的枝葉使得篝火起煙,方敢睡去。

至於吃喝,除了一路上射殺幾隻野兔之類的新鮮野味,眾人也都帶着晒乾的馬肉和乾糧。遵從郭斌的吩咐,將過濾乾淨的水煮沸許久後方敢飲用。而且眾人一路飛馳,非但長衣長袍,更是均以細細的魯縞矇著頭面,以防給蚊蟲叮咬,傳染了瘧疾。這在逐漸轉熱的天氣里,實在是受了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