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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郭斌吩咐張世平與蘇雙,將議定的政策向塞外三城的居民公布之後,霎時間便激起了民眾對於塞外三城的認同感和歸屬感。所謂的認同感和歸屬感,歸根結底,無非是在共同利益的基礎上形成的,只有保證了塞外三城的存續,自己的切身利益方可得到保護。構建塞外三城中居民們的共同利益和共同相關,便是郭斌這一番策略的根本。

然而,即便是構建了利益共同體,想要迅速形成戰鬥力,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所謂“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中國人自古便對於當兵有種抵觸心理,這種心理,直到新中國成立後,方逐漸扭轉。

這種心理是由多方面的因素共同造成的,而士兵極低的社會地位是造成這種現象的重要因素之一。我國自古便有將罪犯或者身份極低之人充軍的慣例,在中“流傳”最廣的便是所謂的“刺配充軍”。

根據記載,始皇帝三十三年,“發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為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所謂“適遣戍”,即作為懲罰手段把這些人遣送到南方來守邊禦敵。這批人號稱“五十萬人守五嶺”,因此他們對於秦王朝極欠好感,以至於在秦末的農民起義中,這一批被後人視為“精銳”的力量,並未為了挽救秦朝廷而做出努力。

到了漢朝,也有發閭左、贅婿戍邊的記載,所謂閭左,指的是居於里門左邊的平民百姓,而這裡便是古代貧苦人民居住的地區。至於贅婿,在秦漢時期,其地位則等同於奴婢。因此,徵發閭左、贅婿從軍,便基本等同於欺壓貧弱了。而在這個時代,士兵亦即窮人或罪囚的代名詞。

況且,在如今塞外三城危如累卵的時刻,徵發士兵在許多居民眼中無異於去送死。他們本便是“戍邊”的“罪囚”,朝廷藉著鮮卑人之手將他們剷除乾淨,亦是極“合乎情理”之事。便是為了保衛家鄉,不是還有別人嗎,為什麼我非得跑到前頭去拚命?

郭斌對於國人的這種心理極為熟稔,可為了在五萬鮮卑精銳大軍的圍堵下給塞外三城找到一條生路,非得激發起全體士民參戰之熱情不可。他也想憑藉著幾句話的鼓動,憑藉著所謂的“保家衛國”的大義感化他們,使得他們為自己賣命。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這種虎軀一震,王八之氣四溢,別人納頭便拜的事情或許只存在於小說中吧?

因此,想要激發起居民們參軍參戰的熱情,唯一的方法便是利益刺激。而“不學無術”的郭斌所能想到的,便是商鞅變法中“耕戰”的策略。具體說來,便是以軍功授爵的二十等爵制。

因為身份地位的限制,郭斌自然不可能做出以軍功授予爵位的承諾,而且即便他做出了這種承諾,也沒有人相信。因此,他便將這種制度做了改變,塞外三城的居民們可以依軍功獲得相應的利益。凡是在戰鬥中斬獲一個敵軍首級的居民,可以使其全家獲得自由民身份,而自由民便可以擁有所居住房屋的所有權,同時將“墾荒五年”可擁有土地所有權的規定縮短至三年。而若是在戰爭中斬獲了兩顆首級,便可在獲得自由民身份的基礎上立即獲得塞外三城附近五十畝土地的所有權,並可以優先租借官方的耕牛和種子。

這種利益的刺激,使得塞外三城中的居民們徹底陷入了瘋狂:便是在太平年月,想要獲得五十畝土地亦從來不是簡簡單單便可以的。許多家族奮鬥幾代人怕亦難以達成這個目標,可如今只要獲得兩顆首級便能提前實現,這對於手底下有點兒功夫的一眾原黃巾軍俘虜來說,無異於一針興奮劑。說到底,他們當初跟隨張角傳播太平道,為的不也是這些嗎?

對於這些混跡江湖的亡命之徒來說,這就是可以成為“富一代”的絕佳良機,他們哪裡有不踴躍參與的?因此,郭斌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便湊齊了三萬大軍,他帶了兩萬前來升龍谷中伏擊和連,其餘的交給戲志才用以充作民夫和守衛根本之用。正是因為事先這麼周密的布置,他方能在面對鮮卑大軍時,於兵力上不至於捉襟見肘。

騫曼所率兩萬大軍,雖亦是鮮卑人中極精銳的勇士,可較之作為和連親衛的一萬精銳鐵騎,卻還是差了不少,只裝備一項,雙方的差距便極為明顯。和連的這一萬鐵騎,一個個所帶的戰馬都是鮮卑族中最神駿的,而其周身的甲胄,更是基本達到了郭斌所部的標準。非但一個個裝備了皮甲,有的人更是帶着銅盔,因此箭矢的攻擊對其影響較之普通鮮卑人要小得多。否則郭斌只需命人將進出山谷的兩口堵住,讓人以箭矢攻擊便可,哪裡用得着那麼麻煩?

此時,騫曼所部在升龍谷北口外從容立定營寨,郭斌卻也並未過分逼迫,只派遣張飛率領麾下最精銳的七百部曲去其營前騷擾一番。騫曼大軍行軍大半日,雖也是人困馬乏,可漢家士兵更是奮戰半日,雖因大勝而士氣高昂,可體力的消耗較之鮮卑大軍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況且,如今和連已死,鮮卑大軍士氣衰減,雙方兵力又相彷彿,漢家士兵佔據地利之便,該着急的是騫曼,郭斌又哪裡會費盡心機地前去進攻?

當日夜中,雙方陣前一片燈火,將谷口處照得亮如白晝,可是雙方士兵卻絲毫沒有要大戰的跡象。直到半夜,卻見漢家營中山坡上飛出了一團團帶着點點星火的物事,向鮮卑大營飛去。

負責放哨的鮮卑士兵們尚來不及擊鼓警告,那一團團的黑色物事便徑直越過其頭頂,向鮮卑大營深處飛去。待過得片刻,只聽得一陣噼里啪啦地響聲打破了深夜中的寧靜,驟然炸響的鞭炮,只將鮮卑大營攪得人馬俱驚。

按說鮮卑大軍立營時亦考慮過雙方弓箭的射程,此處距離漢家大營三百多近四百步,已遠在普通弓矢的射程之外,便是漢家軍中備有硬弩,亦處於其射程之末,勢難造成太大殺傷。漢人不是有句話嗎?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者也。

可如今,昨日夜中曾出現的鞭炮竟又被投射進了鮮卑大營內,這如何能不讓騫曼驚羞惱恨?待將白日里被隔在谷外,選擇立寨地址的一個鮮卑酋首叫了過來,那酋首亦是滿面無奈。原本立寨之時便已經超出了對方的弓箭射程,又因為和連單于生死不知,他方以進攻前突的態勢在此立寨,可哪裡想到漢軍竟有辦法從如此遠距離之外投放了鞭炮過來?

而此時的漢軍大營之中,蘇雙站在被加長加多了木梢的幾台拋石機前,嘖嘖稱奇,道:“主公大才,想不到此物射程竟如此及遠,再加上這十幾掛鞭炮,鮮卑大營之中怕是要亂了套了。”

蘇雙於商業雖有長才,可畢竟不通兵略,擔任塞外三城主事之後,雖也耐着性子頗讀了幾部兵書,卻不過是囫圇吞棗,像拋石機這種此時代的大殺器,自然是未曾見過的。

而郭斌自從見了這單梢的拋石機後,便動開了心思。戲志才不曉得前方的局勢,這些拋石機不過是為了給郭斌防禦鮮卑大軍進攻谷口陣地之用,因此並未造的太過巨大。這種射程近的拋石機,在近距離的作戰中堪稱神器,只需在網兜之中盛以碎石塊,拋射到天上再墜落到敵軍陣中。雖極難致人死命,卻可將敵軍砸得頭破血流,陣型散亂。

在許多人的意識中,戰爭便是要將敵軍致死,可郭斌卻曉得,在一場戰鬥中,致傷遠比致死對敵軍的損傷大。

因為若是敵軍死了,便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既不會呻吟,亦不用人照顧了。可若是敵軍受傷,便至少要分出一到兩個人來照看他,便是軍中主帥並不想讓傷兵影響軍心士氣,可既是混跡軍中的,誰還沒有三兩個好友?若是主帥的做法太過無情,自會寒了其他士兵的心。況且,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只要是上陣廝殺的漢子,哪個能保證自己不會受傷的?若是自己受傷了也沒有人照看,直接被拋棄的話,誰還肯給主帥賣命?

而射程近的拋石機,其製作更為簡單,操作更加方便,發射頻率更快,運送也更為隨意,正是因此,戲志才方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造了近十台出來。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對於戰爭的器械,只要運用得宜,便可取得出其不意的奇效。

郭斌何嘗不想給鮮卑大軍放一個大炸彈,直接將騫曼的帥帳轟塌?然而,他雖空有各種奇思妙想,卻苦於技術受限,這種後世的炸彈若只是一個大鞭炮的話,確實沒有難度。可若真是如此,則其殺傷力便極為有限了,亦失去了原本的意義。況且便是像後世地雷戰中的樣子造個石頭地雷,這火藥的威力是否能將外層的石頭皮炸開都是個問題,又何談傷敵呢?

因此,郭斌如今在戰爭武器尤其是熱武器的研發上佔盡優勢,卻仍只是處於初級階段,若是想着憑藉熱武器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卻還差得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