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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斌不敢大意,他雖知道對方只是要試試自己的武功,並無傷人之意,可是面對如此高手,總是能給人無窮的壓力的。

適才交手之中,因懷疑此人便是董奉,是董杏兒的父親,也有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岳父,因此郭斌心中尚存猶疑,見對方一掌攻來,卻未曾拿定主意是否真的要拼盡全力與其過招。只是高手過招,那真是如電光火石一般,就在他猶豫的那一剎那,那極剛猛兇惡的殺招已然撲到面門,卻哪裡還能給他仔細思索的時間?因此他便想也不想地便使出了降龍掌中最威猛凌厲的殺招。

原本這降龍掌法講究的便是收放自如,可郭斌練習時日尚短,無論是自身的內功修為還是對這套掌法的理解、亦或者對收發內勁的把控,都還頗為不足。因此,適才一掌便被那人抓住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機會,將他震退。這還是多虧了郭斌長期以來對內功的修習以及降龍掌熟練程度的增加,能夠在雙掌相觸感覺到對方掌力空空蕩蕩的時刻倏地收力,否則若只是能發不能收,被那人一股太極勁便能閃得手腕脫臼。

原來適才那人將文杯擲向郭斌的時候,使得便是一股太極勁,待到了郭斌面前時,他若是不伸手接住,那文杯便會自己藉著迴旋之力自己再穩穩噹噹地飛回去。郭斌正是看穿了他的手法,雖與張角手法有別,卻總是源出一脈,也與華佗所授五禽戲暗暗相合,均是道家一脈功夫。胸有成竹之下,他方敢於伸出手指去接。否則以對方內力之深厚,貿然伸手去接的話,怕是要骨斷筋折。也正是從這一招中,郭斌方瞧出來他沒有傷人之心。

其實,當日郭斌第一次瞧見那人從空中踏樹枝而來,用的也還是這個法子。

那人輕功之高自然是不必贅言了,否則他也不可能單單憑藉著腳踩樹枝那一點輕輕柔柔的反彈之力便可信步登上小樓。當日他登樓的法門,最為玄之又玄,又讓人無法索解的,卻是如何指揮得動兩邊的樹枝彷彿活了一般於恰當的時機紛紛跑到他的腳下去。

其實說白了也沒有什麼稀奇的,那人只是在最恰當的時機發出飛石擊中樹枝,讓它們於最恰當的時候倒在自己腳下罷了。可是說起來簡單,想要做到,若是沒有對時機精準的把握,眼力、腕力、指力有一項不夠,都決然做不到。

這一手難就難在如何使得兩旁的樹枝都往中間倒。若說以飛石擊樹枝,這原也不難,可石子是直線運動的,因此擊到兩側樹枝上時,着力點是樹枝內側。故此,故此,若是依照常理,樹枝也當是往兩側傾倒的。然而,那人卻利用了太極勁的技巧,使得石子往外側飛,然後向內側旋轉飛回,而在其將要飛回的時機,正好擊打在樹枝之上,這便使得樹枝往前方內側傾倒。這一手法,無論是對眼力的考較、對時機的把握,還是對力道的掌控,都苛刻到了極點。因此,與這一手相比,擲文杯便顯得頗微不足道了。

郭斌的身子甫一接觸柱子,便覺凌厲的掌風撲面而來,竟絲毫不給自己反應的時間。無奈之下,他只得勉強壓下沸騰的氣血,回掌格擋。不敢再以硬碰硬,他只得以借力化力的法子通過周身骨骼、關節的運動,盡量將來掌上強橫的勁力卸到腳下。

剛開始時,郭斌尚用得不夠純熟,常常被對面一掌震得胸口生疼、雙掌發麻,可十幾個回合一過,他於這借力卸力的法子漸漸熟悉後,用勁使力較之先前便也靈活巧妙了許多。以內勁爭鬥,發力卸力全在腰上,要調動全身的力道也離不開腰力的支撐。

內功修習,內里練的是一口氣,而顯示在外面的,則是筋骨。以攻擊敵人為目的的內家拳法,講究的便是一個“松”字,松的是什麼?便是關節!人身體七個大關節,數之不盡的小關節,練習時便要將這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關節練開了,練活了。

無論你內勁練到什麼地步,發力靠的卻都是這周身的關節,若是關節練不活,任你周身多深厚的功力都是枉然,就好像是被困在群山之中的湖水一般,沒有發泄流出的口子。而一旦關節練到家了,便彷彿為萬丈洪流打開了宣洩的缺口,內勁便也可以源源不斷地噴薄而出。若是能將每個關節都練到極處,那麼在理論上講,則周身處處都是武器,只要一挨着邊兒,便會受到攻擊。

發力如此,卸力自然也逃不出這個範疇去。

卸力之時,需要以自身內勁作為引導,通過關節的蠕動將力量卸開。那時候,整個身體就彷彿一個極大的彈簧一般,周身每一個關節都可以抵消掉一部分力道,而當對方力道實在是太大而無法完全卸開的時候,便需要將力道轉移到體外去。

一般的方法是讓力道從手上到腕部,繼而肘、肩、腰、胯,然後傳到腿上,通過膝關節傳到腳踝,最終從腳後跟傳導至地上,經過如此複雜的過程,方可完成這一卸力的動作。這一過程說起來極為複雜,可只要是熟悉了,練得恰到好處,便可在瞬息之間完成。而平日里所謂的練習,便是要將這一套套功夫練得熟極而流,從通過大腦思維後主動的卸力動作轉化為熟極而流,不需要大腦操控的肌肉記憶。

郭斌天生便身具神力,待他身子長開之後,單純憑藉肌肉的力量便可使得動玄龍槍。可不要小看這力量,童淵有一個師弟,名字喚作李進的,早年因與人爭鬥,負氣之下偷偷拿了乃師的玄龍槍去與人比武,最後雖是勝了,卻搞得身受重傷,從此落下病根,早早地便離開人世。

而郭斌初次進京之時,因為事情緊急,為了與青袍怪客周旋,他便強行使用玄龍槍,戰後便落得身受重傷的結局。若非救助及時,又有華佗這既精通醫術,武功又極高強的前輩高人戮力相助,怕他也要落得個終生殘疾的下場。

因此,郭斌雖然南征北戰,會過不少江湖上的好手,可從沒有人能在力道上壓製得住他,便是與關羽、張飛、乃至呂布、黃忠等人比試,單從力道上也從未輸過。再加上後來習練了以調運氣血,疏通經絡見長的鶴戲,無論是爆發力還是持久力,都有極顯著的提升後,再面對一般的敵人時,便更是遊刃有餘,甚至單以蠻力便可將敵人壓製得住。

當一個長處被無限放大甚至沒有敵手的時候,人們往往便會忽略了對技巧的磨練。這就好像做生意一樣,在一個剛剛興起的市場上,作為第一個入行的人,其產品自然是獨一無二的。因此,在享受到賣方市場以數量獲取勝利的甜頭後,產品的質量,服務的品質,等等其他方面的成長和發展,往往便會落後了。這就是改革開放之初,私人的小賣部、超市可以完勝供銷社的原因,也是在賣方市場時,海爾當眾銷毀大批不合格產品會引發轟動的重要原因。

當初的郭斌便是陷入了這樣一種誤區,既然沒有人可以在力量上壓製得住他,自然也便沒有了必須要提升內勁運用技巧的緊迫性。因此郭斌雖從張角處習得了以內勁虛實見長的降龍掌,卻缺乏必要的練習,而且因為平日里極少有人可以在內勁運用上壓製得住他,他便也缺乏了非得提升內勁運用熟練度上的迫切需求。

直到如今遇到了這個不可力敵的內家高手,他方不得不極力運用張角所授的內勁使用的方法。就這樣借力化力、借力打力,過了三四十個回合,郭斌便自覺漸漸上手了。在對方勁力極強的掌力之下,他竟能與其斗得有來有回。

就這樣,郭斌逐漸忘了雙方身份,陷入忘我之境,全神貫注於與對方的拚鬥之中。動作由滯澀而流暢,技巧由生疏而熟練,只將對方亦瞧得雙目漸漸放亮。雙方就這樣鬥了直有近百個回合,卻見那人招式陡然一變,出手再不似之前那般大開大合,竟是改掌法為指法,一根食指專挑人身上要穴戳去,刁鑽而狠辣。再配合上那高絕的輕功,道袍翻飛間,便彷彿圍着郭斌飛舞旋轉的翩躚的蝴蝶一般。

此時的郭斌左支右絀,便有點捉襟見肘了。對方的招式,十招之中有**招都是虛招,又最是迅捷無論,郭斌處處都想擋,卻處處都擋不住,彷彿渾身處處都是破綻。身上中幾指,對方雖未曾用力,可畢竟點中的都是人身穴道,他此時便覺得周身被點中的所在又酸又麻,霎時間便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戰力。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使出降龍掌中最厲害的以攻對攻的殺招。這每一招都是極少防禦而多是進攻的殺招,一掌連着一掌,掌中的力道也是一波接着一波。隨着郭斌對內勁運用的日益熟悉,他這殺招之中竟暗藏着十幾股力道,每當郭斌掌力遇到阻力之時,一波又一波的掌力便會洶湧噴薄出來,一浪強似一浪,直到對方失去作戰意志,而不得不收掌後撤。

郭斌暗暗後悔沒有帶着玄龍槍前來,否則玄龍槍舞動開來,便絕不似如今這般捉襟見肘,處處受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