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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徐萬這個威猛高大的糙漢子竟被那矮小瘦弱的占人擊退,圍觀眾人登時失聲。

郭斌與關羽合力將其抬到了士府大門檐下,讓正在忙着為小蜻蜓治傷的董杏兒給他瞧瞧。而王越則瞬間反應過來,飛身向前,面對着吳欒,立在眾人身前,面色冷峻,目光陰沉。經過董杏兒檢查,所幸徐萬肌肉壯健,大腿又是肌肉最為豐富的地方之一,是以並未受到太大的傷害。只是這一擊正好擊中了要穴,是以他半晌站不起來,實際上所受的傷較之小蜻蜓要小得多了。

小蜻蜓受到那占人一棒,痛得幾乎連動彈都是難能,若是能拍個x光的話,脛骨怕是已經骨裂了。所幸董杏兒就在一旁,可以給他及時療傷,況且士府之中各色跌打損傷的藥材應有盡有,王越早就想到,今日里占人既來,勢必會有人受傷,這藥材早就預備好了的。

直到此時,再沒有人敢小瞧這個吳欒了。誰也想不通,為何在他如此矮小瘦弱的身體里竟會蘊藏着如此強大的爆發力。

王越手持雀鳴劍,面對着吳欒,如臨大敵,可臉上得遇強手的激動心情卻是如何亦掩藏不住。

吳欒見了王越的樣子,先是微微一抽嘴角,方道:“既然王公子有意指教,那便請划下道來吧。”

王越聞言,朗聲道:“閣下北來,先傷我府中兩人,分明便是不將我中原武林放在眼中!王某雖學藝不精,又最是憊懶怠惰,說不得也要領教領教閣下的功夫了。”

說著,他握着劍鞘的左手微微上抬,右手伸出握住劍柄,雙目中的興奮與激越無可遮擋。長劍抽離劍鞘三寸許,卻見劍芒流轉,懾人耳目,劍鞘中的雀鳴劍便如活了一般。霎時間彷彿珠落玉盤,又似環佩相交,竟琤琤琮琮,似奏樂一般在眾人耳邊響起。隨着這劍鳴聲起,王越周身氣勢亦是隨之暴漲,便彷彿澎湃的海潮一般使人震駭恐懼。

郭斌等人暗暗心驚,想不到幾日未見,王越武功竟進境若斯。當初初抵京師的浪蕩與輕浮已然消失不見,所剩下的只是浮華過後的沉穩與淡然,這不是學了新的武功招式所能比擬的,這種心境上的進步變化,才是武學修鍊中最為難得的。

看着頷着氣勢引而不發,沉穩卻又激越的王越的背影,郭斌和手下的一眾武痴只是瞧得如痴如醉,張飛甚至直搓着雙手,顯然是一時技癢了。郭斌腦海中猛然湧出一句前世不知從何處聽來的詩句,不自覺地便吟了出來:“龍吟澗底寒潭澈,劍在匣中作狂歌。恭喜王兄武功大進!”

王越此時亦是處於一種極玄妙的境界,彷彿身處海邊礁石之上,面前便是澎湃洶湧的海水,而這雀鳴劍便正是應和着潮水拍擊翻滾的節奏嗡嗡震響。

吳欒見了,面色登時便是一肅。此時王越身上所湧起的氣勢,壯闊而遼遠,使人不敢輕侮。他後退幾步,伸手接過手下人遞上的熟銅短棒,神色凝重地盯着王越,一瞬不瞬。

就在這時王越倏地動了,雀鳴劍似一條匹練般鏘然出鞘,向吳欒飄然攻去。只是令人奇怪的是,王越這一劍似乎並不甚迅捷,就連雀鳴劍上的鳴叫聲都停了下來,卻反而予人一種無可匹敵的巨大威壓。

直面王越的吳欒,首當其衝,感受自是最為強烈。就在王越出劍的一瞬間,他竟感受到了一股無可與抗之感,這是他在武功大成之後所從未感受過的。這並不似尋常劍法那般輕盈靈巧,甚至連一絲劍法應有的波動都沒有,只是這一劍平平地橫削過來。然而,這似乎平平常常,不見絲毫波動的一劍之下,吳欒竟感受到了一股無可言喻的危機感籠上心頭。

高手過招,勝負只是一瞬間的事,許多時候是不會給大腦深思熟慮的反應時間的。而當此時,所要借重的便是各自靈敏的六識與不可言喻的直覺了。高手的直覺都是通過對一系列細節的認知和觀察後,於不經意間條件反射般完成分析和判斷,最終所作出的決定。這個分析的過程,甚至都不是他們刻意去做的,而是成年累月,經過無數次的磨礪和積累所形成的,便如張口吃飯、呼吸空氣一般自然而然。

因此,絕大多數的高手都極是重視自己的直覺,因為這直覺大多救過他們的性命,讓他們遠離危險。而正是因為感受到了王越所帶來的巨大危險,吳欒方鄭重其事地取出了由從人所攜帶的兵刃。這是一桿小兒胳膊一般粗細的熟銅棒子,沉重而威力巨大,吳欒曾以之縱橫林邑國,未逢敵手。

見王越雀鳴劍攻來,他連忙舉起熟銅棒格擋。圍觀眾人只聽“嗡”的一聲,雀鳴劍與銅棒擊在一處。卻見自方才便一直傲慢非常,武功高強的林邑國中林棲吳欒,竟“蹬蹬蹬”一連倒退了三大步。

圍觀的中原群豪與番禺城的老百姓自是轟然叫好,那十幾個占人卻是驚得下巴都似掉在了地上。在他們心中,吳欒武藝高強,為人又極精明,很得林邑國王的看重,他若是在占城之中跺一腳,整個林邑國都要抖三抖,便是閻魔一般的存在。

可是,如今這位從無敗績的死亡之神竟然被眼前這個身穿白衣,弱不禁風,公子哥兒一般的小年輕擊退,實在是大大的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他們彷彿聽到了理想和信仰破碎的聲音。

與圍觀眾人不同的是,郭斌卻是能瞧清楚場中變化的少數幾個人之一,當然另外幾個人,也不過關羽、張飛、黃忠三人罷了,便是董杏兒,亦是差了點兒火候。郭斌瞧得分明,適才王越的雀鳴劍並非不再鳴叫,也並不是停止了震動,而是其震動的頻率太高,聲音極尖而細,使得人極難聽到罷了。

眾所周知,聲音是由物體震動而形成的,而震動是有頻率的。人的耳朵只可聽見相應頻段的聲音,高於或低於這個頻段,則聽不到了。況且士燮所創這套風雷劍法,本便是藉著寶劍的彈抖增強威力,彈抖的頻率越高,其攻擊的強度自也會越高。

劍棒交擊,待眾人回過神來,卻只見吳欒的熟銅棒上竟出現了一個不淺的切口,再看雀鳴劍,劍光流轉,錚然依舊。

見了王越這一劍的成果,郭斌、關羽、張飛、黃忠同時驚起,就連給小蜻蜓與徐萬療傷的董杏兒,亦是瞧得杏目之中滿是驚異。適才的這一劍,與當初王越所使的風雷劍法劍招雖極相類,可使用的法子和威力卻明顯有了差別。

原來,這風雷劍法本是士燮早年所創,也確是利用劍身的彈抖來增強劍招的威力。初學之時,劍法尚未純熟,又沒有掌握訣竅,因此長劍便極難抖動起來。後來逐漸掌握了訣竅之後,劍法的威力便顯露出來了。

同是一劍揮去,使用風雷劍法者威力之所以更強,便是因為劍身的彈抖。一般的長劍劃在身上只留下一道極細的血口,而若是以風雷劍法劃在身上,當時便是一個血洞。只因風雷劍法運劍極速,彈抖的劍身臨體後便彷彿切割機一般直往肉裡面鑽,適才王越所以能一連在那占人鐵棒上連斬十二劍,靠的也是這彈抖的功夫。

想當初士燮便是自創了這一套風雷劍法後,浪蕩江湖,難逢敵手,遂成一代宗師。因此,風雷劍法一旦初窺門徑,則成長極快,士家子弟混跡江湖所以能創下如許名頭,與這風雷劍法極利速成的關係也是分不開的。

只是這劍法在士燮的晚年,又有了一個極大的創建。那是幾年之前,士燮登臨海島,在絕頂之上,俯瞰大海,恰逢海底地動,從而引發海水溢。

此前所見海水,多是一波又一波拍擊礁石,厲風呼號,海浪震蕩,聲勢當真是大得很。可此時的海潮,卻與平日里所見殊不相同。只見海上先是一條白線出現,接着隆隆聲緩緩接近,整個大海彷彿是給生生往上托起了幾十丈高一般,雖不見水花,可這綿綿泊泊的海水雖平靜實則卻暗藏洶湧的樣子卻愈發駭人,予人無可與抗之慨。

士燮雖是站在極高處的山巔之上,可看到這海水塹山堙谷,以平緩卻偏偏無可抵擋之勢靜靜地淹沒了附近的山頭,充斥了山谷,卻仍是膽戰心驚。不要說漁人的小舟眨眼間便被幾十丈高的巨浪吞噬,便是那經過幾百上千年生產,幾人合抱的古樹,亦要給連根拔起。直到此時危機臨頭,士燮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滔天巨浪”這個書中常見的詞語,所蘊含的真正意義。

自逃過那一劫後,士燮心胸豁然開朗,便就在這海島上苦思冥想,終於通過這洶洶海潮,悟出了劍法一道的最高深厲害的奧義。最終總結成所謂:“隱風雷於九天之上,綿綿泊泊,空空蕩蕩,無敵無我”這二十個字。

只是這風雷劍法最厲害的境界,非得具有極高的悟性,並將原本的風雷劍法練到極高深處,還要有特殊的機緣,使得自身的武學境界有了極大提升,方可領悟得到。否則,你便是將手中長劍震斷了,亦悟不出這層意思。

士燮門下弟子不啻百人,便是他的兄弟也多師從於他,只是整個士家懂得這個道理的,也便只有士燮一人而已,當然如今又要加上一個王越。如今若是士燮在場,不免要激動地熱淚盈眶了。

天南一脈,後繼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