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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奉既已北上,就這麼追上去也是不知所蹤,況且在嶺南還遇上了林邑國這麼檔子事情,郭斌便決定此番在交州解決了林邑國的事情後方才北上。至於董奉的下落,則只能再次傳訊各處,要他們各自留意了。

心中計議已定,郭斌便對王越道:“王兄,這個吳欒信中所言,要何時前來?”

王越道:“書中所言是三日之後。”

郭斌點點頭,道:“既如此,我們便等他三日。”隨即轉頭對黃忠道:“漢升兄,在下此番南下本是要尋找董老前輩下落,可如今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王兄是我好友,曾幾次助我,便是不論我二人的私交,士老前輩是我大漢名震海內的江湖名宿,如今重傷未復,豈可受辱於林邑小人之手?可即便是拋開這些江湖恩怨不談,更有十幾萬嗷嗷待哺的交州百姓,兄弟實在是非留下幫忙不可。可是令郎的病情...”

霎時間,黃忠面色煞白,他如何沒有一顆濟世安民的俠義之心?他如何沒有一顆報效國家的忠義之心?可黃敘是他的獨子,他所以身懷極高的武藝卻還是一個低級的武官,甚至混跡江湖十幾年,為的還不是給這唯一的兒子治病?郭斌雖曾救過身患瘧疾的黃敘的性命,交州的百姓雖也確是身處水深火熱之中,可要他拋開黃敘的病情不管不問,一直呆在交州看着他的身體一步步惡化,他這個做父親的如何能看得過眼去?

看着這個高大威猛,英雄俠氣的漢子被憋得滿臉通紅,握緊拳頭的樣子,郭斌心中頗為不忍,這個決定不好做啊。

而正當黃忠猶豫難決之時,只見面色雖稍有好轉,卻仍是四肢枯瘦的黃敘伸出一雙皮肉緊貼着骨頭的手,握住黃忠的拳頭,道:“父親,留下吧!”

黃忠一震,那噙滿淚水的一雙布滿皺紋的眸子不可置信地望向瘦弱得不似青年人的黃敘,顫抖着雙唇,道:“敘兒,你,你說什麼?”

黃敘用力緊握黃忠那如海碗般大的拳頭,平靜地道:“父親,留下吧!”

董杏兒心腸最軟,又是傳自杏林聖手的醫者仁心,登時便被黃敘的一句話說得捂着口鼻嚶嚶地哭了出來。要知道,黃敘的身體本便極弱,再加上患了瘧疾,上吐下瀉,雖吃了郭斌給開的青蒿得以治癒,可原本便虧損了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這一番元氣大傷,使得黃敘的身子越發虛弱,因此這南下的一路上,眾人一直為了他的身體努力着。

杏林聖手所以聞名江湖,除了其醫術高明之外,在武學上則以指法與擒拿手法最為擅長。另外,董奉精於針灸之術,下針又快又准,這更是江湖上人盡皆知的。因此,董杏兒一路上便一直以家傳的手法給黃敘點穴、針灸,促進其氣脈的運行。因為自己內功造詣不深,便指導着郭斌以正宗的道家氣功給黃敘打通周身的穴道,然後每日里運功在其周身大穴走幾個循環。再加上於廬山之時董杏兒喂他服下了九轉造化丹,正是在這內外同時發力的作用下,黃敘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

九轉造化丹儲存不易,為了保證藥性,必須要一直將其置於董奉以那寒玉所特製的葯壺之中,否則其藥性便會極速衰減。這葯壺是董奉從那寒玉之上摳下來製成的,每日里戴在身上,除此之外,也只有那冰窟之中的寒玉里存了幾顆。黃敘所服用的,便是從那寒玉之中取得的,而若想要在南下的路上服用,少了那寒玉特製的葯壺,卻是難能了。因此,黃敘也就是在廬山上服了那麼一顆而已。

要知道,黃敘終其一生身子有好轉的時候也只是這南下的一路上,董杏兒用的辦法雖無法根治其身上的病症,卻是已經有了好轉。因此可知,若是由譽滿江湖的杏林聖手董奉親自出手的話,根治的幾率是極大的。眾人雖不曉得董奉北上的路線,可即便是一直沿着往廬山去的方向走,也有很大的幾率遇見他,然而若是留在交州,便只可由董杏兒為他續命了。而這命能續到什麼時候,還極不好說,因為便是董杏兒本人,對此亦未曾抱有太高的期望。

而就當此時,就連黃忠都未曾想到,他這個平日里講話極少,柔柔弱弱,渾沒有一絲少年人飛揚跳脫樣子的兒子,竟有如此胸懷和氣魄。

就這樣,郭斌同來的一行人,便留了下來。王越了解了前因後果,對於黃敘亦是極為佩服,當下便表示,黃敘療病所需一應藥物、補品,但有所用,便可吩咐人去士府庫房中取,府中沒有的也會儘力籌措。

當日下午,關羽便攜帶着郭斌的名帖,往交州刺史朱符的門上投遞去了。那門子一見關羽人高馬大、威風凜凜、氣度儼然的樣子,哪裡還敢為難於他?因此,當日夜中檢看今日名帖的朱符,便瞧到了郭斌的名帖。

朱符心中滿是不可置信,這郭斌擔任潁川郡守的消息已經通過朝廷的邸報傳遍天下,他朱符更是早早地便在父親的書信中得知了這個消息。在天下為官之人眼中,郭斌可謂是根正苗紅的帝黨,是天子面前紅得發紫的人物,因此不知道從何時起,對於郭斌的任命已經成為了朝廷政策的風向標,只要是做官的,只要是想往上爬的,時刻關注郭斌的消息便成為了許多人的必修課。

遠在交州的朱符自也不例外。

對於郭斌,朱符是久仰大名了,不是因為他曾立下了赫赫戰功,而是因為他曾在長社城外率兵圍了乃父朱儁的帥帳。對於這件事,朱儁雖從未提起過,朱符卻知道自己的父親引以為平生之大恥。身為一路大軍的統領,卻給屬下率兵圍了帥帳,並不得不將自己的將令收回,這對於一個帶兵之人來說,是極為損傷威望的。因此,即便朱儁最後成功了,成為了朝廷中數得上的知兵之人,在皇甫嵩失了聖眷之後,他卻還能擔任右車騎將軍,對此卻依然是耿耿於懷,視為平生的一大污點。

如今皇甫嵩雖早已不是左車騎將軍,自從受到了天子貶黜之後便在京中養病,可世人仍然認為他朱儁比不上皇甫嵩,若是天下有事,天下之人上自天子,下至販夫走卒,第一個想到的定然還是他皇甫嵩。這一切,極大程度上都是拜郭斌所賜。

而朱符,他雖然絕不會承認,可除了深深的厭惡和好奇之心外,他心中的艷羨與不服氣卻是怎麼抹也抹不掉。根據朱儁處傳來的消息,這個郭斌簡直是年輕得過分。朱符自己在三十歲左右的時候成為交州刺史,雖父親朱儁自然是起了極大的作用,而朝廷所以將他提到交州刺史的任上,也未嘗沒有酬賞功臣之子的意思在裡面,可這也算得上功成名就了,平日里朱符亦頗因此而感到驕傲。

刺史一職,官秩雖低,名位卻高,權力雖小,威望卻重。巡查各州,檢問太守,這是多高的威權啊!

不要小看太守的權力,它可是掌握一郡政治、經濟權力,掌控郡中百餘萬人口身家性命的土皇帝!郡縣制是自秦始皇統一全國後方推行天下的,為此李斯還和時任丞相的王綰進行過一場關於郡縣制與分封制的激烈辯論。這場辯論極為出名,當然結果也是眾所周知的,秦始皇開始在天下推行郡縣制。

相較於封建分封制度,這郡縣制確實是一項好制度,可以有效地防止地方軍事力量膨脹,從而防止地方割據,有利於維護帝國的統一。而且郡縣兩級的行政體制,較之東漢末年逐漸形成的州郡縣的行政體制和元代出現的行省制度,省卻了州或者是行省這一行政級別,可以降低管理成本,縮減官員編製。然而,相應的也有監察方面的難題產生出來。

秦朝時期曾設立御史大夫,作為全國最高的監察官,其輔貳御史中丞則專掌糾察百官。又設監御史,用來監察各郡,只是西漢王朝建立以後,這監御史制度被劉邦所廢除。所謂:“秦有監御史,監諸郡,漢興省之。”

在漢惠帝時,因為地方吏治日趨,部分地區則又恢復了御史監郡制度。漢武帝時期,廢除了監郡御史,並在公元前106年設立十三部刺史,駐地專司監察地方。根據《漢書·百官公卿表》所載:“武帝元封五年初置部刺史,掌奉詔條察州,秩六百石,員十三人。”十三部刺史皆隸屬於中央最高監察機關御史府,有御史中丞具體督管,到了東漢光武帝時期,刺史在地方上也設有固定的治所。十三部刺史的設置,表明中國古代封建國家的地方監察制度已趨於基本形成。

刺史巡行郡縣,以“六條”問事。然《漢官典職儀》於六條條文之下,又概括為“省察治狀,黜陟能否,斷治冤獄”,對地方政事,實無所不包。刺史的官秩為六百石,其所監察之對象則為二千石的太守,武帝之意,以為斷進之士勇於任事,故用低級官監察高官。刺史可乘傳奏事,總隸於御史中丞。

這種以低級官員監察高級官員,以奮勇任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監察瞻前顧後,經驗豐富的官場老人,也算得是中國這片土地上人們獨特而高明的政治智慧的體現了。

註:關於六條,在作品相關之中有發表,感興趣的同學可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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