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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在潁川郡實現軍事一體化,徹底消除散布各個莊園的私人部曲力量,便不得不從根子上將莊園經濟的基石打破。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將草創於明朝,在清朝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普遍實行開來的攤丁入畝的賦稅制度拿出來。這種賦稅制度的主要內容,便是將中國實行兩千多年的人頭稅〔丁稅〕廢除,而併入土地稅。

只要算賦與口賦這兩項廢除了,而單以朝廷三十稅一的制度收取田稅,哪怕是十五稅一甚至是十稅一,也是對農民壓力的極大減輕。農民壓力減輕後,自然會開墾荒地,不再託庇於豪門大戶。只是郭斌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潁川郡守,如何能夠輕易改變朝廷的財政制度?

相對於田租來說,算賦與口賦反而是朝廷收入的主要來源,其中算賦歸於中央財政,而口賦則直接進入皇室的腰包,若是將這兩項取消掉,那麼中央財政收入從哪裡來?皇室的開支又從哪裡來?在如今天下亂起,朝廷需要四處派兵,中央財政壓力巨大,中央政府臨近破產的時刻,想要將人頭稅取消,無異於痴人說夢。即便是天子劉宏與朝中諸公都知道這是飲鴆止渴,也不得不將眼前的危急先渡過去再說。

如今想來,漢朝廷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削減田稅,在很大程度上應當也是為了減輕農民負擔,抑制土地兼并,從而保得江山穩固。朝廷減稅,獲利者是擁有大量耕地的豪門大戶,他們僱傭佃戶為自己耕田,收取一半的收成,轉過手來再向朝廷支付三十分之一的田稅,這麼好做的買賣,誰不想着擴大規模?

這裡面的門道難道朝廷真的自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裡,一點兒也不知情嗎?朝中的高官顯宦那是心裡清楚卻不說出來,天子可能是不知道,可也斷然沒有被瞞了四百年的道理啊!就算是劉邦想不到,文帝、景帝也都沒有意識到,可出身草莽的光武帝劉秀難道還不清楚嗎?只是這種經濟形勢經歷了幾百年的發展,大勢已成,朝廷也是有心無力罷了。即便只是想要削藩便搞出七國之亂的事情,西漢王朝差點兒便換了天,若是想要同時與遍布天下的豪門大族打擂台,便是貴為天子當也是心膽俱寒吧。

因此,在郭斌看來,朝廷在這件事上只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罷了。春秋戰國時候,因為井田制的實行,土地問題的核心都集中在井田制是否廢棄的問題上面。隨着生產力的發展,公田逐漸被撂荒,私田則不斷被開墾擴大,此時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私田是否合法的問題上。而自從商鞅變法,乃至秦統一六國之後,私有土地方真正走上了歷史舞台。

可以說,統一度量衡的出現為私有土地合法化提供了極強的推動力,因為它的出現促使原來通過分封“發工資”的現象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而出現了依靠統一的量器計量糧食的方法,而朝廷則依照這種新式的衡量方法給官員發放俸祿。官秩中所謂“六百石”、“二千石”,所說的便全都是糧食的數量。

同時,統一的度量衡的出現也為國家更新稅法提供了依據。在原來的井田制中,通過耕種公田“交稅”的方法是相對粗放的,而有了統一的量器之後,田稅則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統一繳納,原本公田被撂荒的擔憂自然也沒有了。因為田稅的徵收是針對私有土地的,你有多少地就需要繳納多少田稅,你開墾的土地越多,所要繳納的田稅自也就越多。從此以後,即便是原來的公田,也可以通過僱傭佃戶、奴僕耕種的方式運作,從而收取田賦。歷史第一混亂

因此,可以說正是統一度量衡的出現,才促使天下稅法改革,從而形成了秦漢以后土地兼并的現象。故,人還是要對大自然保持適當的尊重的,誰都不知道自己的一個舉措會引發怎樣不可預知的後果。度量衡的發明固然帶來了許多好處,促進了人類經濟形式的革新與政治制度的改革,促使新的俸祿制度出現,從而使文官制度有了大發展,卻也帶來了這個困擾了中國傳統社會一千六百多年的土地兼并問題,多少王朝的興衰都是因此而起的啊!

也就是說,在漢朝即便是意識到了土地兼并不是好事,卻也沒有歷史經驗可以用作參考,因為規模龐大而劇烈的土地兼并正是從漢朝開始的。

當漢朝廷意識到土地兼并的危害時,已然是積重難返,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則勢必先要將這個朝廷連根拔起。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當中央政府手忙腳亂地想要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才發現,他們竟然束手無策,唯一能做的便是降低田稅。所謂“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貧民百姓雖不能享受到降低田稅的政策,卻至少可以通過這種方法博得豪門大戶的好感和支持,否則若再增加田稅,豪門地主們也增加老百姓的田租該如何是好?

因此,朝廷越是降低田稅,豪門地主獲利便越豐厚,土地兼并的便會愈發強大而不好節制,豪門地主們便會越發不擇手段地迫使自耕農破產,淪為他們的附庸。這樣便形成了一個惡行循環,使得各地豪族規模越大,實力越強,中央政府也越來越無力解決土地兼并的問題,最終爆發出來也便毫無懸念了。

而想要解決土地兼并的問題,從根子上打破莊園經濟的經濟形勢,便要極力發展生產力,使得人的勞動力在農業生產中所要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小。比如以前犁地,需要幾個人掄着鋤頭在驕陽下從早忙到晚,干一天才能完成鬆土的活兒。然而,有了畜力介入之後,只需要一個人扶着犁並掌控住耕牛,一日便能將活兒幹完。這樣一來,莊園所需的勞動力自然就少了。然而,為了防止地主們利用節省下來的人力資源繼續投入擴大耕地面積,開墾荒地,還需要對在農業中“下崗”的人予以正確的引導。

將他們引導到什麼方向上去呢?工商業便是郭斌想出來的辦法。

農民之所以託庇於豪門地主羽翼之下,成為隱匿人口,最重要的原因是深重的田稅、口賦與算賦、還有勞役和兵役的壓迫,使得他們無法自立於社會,他們非如此無以謀生。而一旦隱匿於地方豪族的莊園之中,便算是成功躲過了如此沉重的賦稅與徭役。豪門大戶多在地方擁有極大的影響力,地方的官員和小吏自不會為了幾個逃亡的老百姓去得罪他們。

勞動力密集型工業生產需要海量的工人,紡織業、建築業,再加上如今郭斌手中其他的工業生產項目,在如今的生產力水平下都離不開海量的、具有人身自由的勞動力的支持。而工商業在目前所展現出來的強大的盈利能力,無疑為廣大豪門地主展現了一個踅取財富的全新手段。只有將他們的注意力從土地上移開,引導他們的資金和人力、物力往工商業流轉,才能真正釋放被“囚禁”在莊園之中的勞動力。〔修仙〕師兄保衛戰

歷史上,中國歷代王朝為了這個土地兼并的問題挖空了心思,多少社會精英、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政治家,面對這個棘手的問題巧妙構思,極近人類算計之精妙,將包括賦稅政策在內的國家政策改了又改,也沒有完全解決這個問題,郭斌卻通過大力發展生產力這一似乎不太搭界的方法,使得土地兼并問題在理論上有了解決的可能。

這不是說郭斌是多麼的英明神武、聰明睿智,也不是說他有多麼的高瞻遠矚,而是他跨越了時空的限制。作為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的社會主義五好青年,郭斌從上學的時候就明白“生產力是推動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這個道理,當初他通過各種方法極力促進科學技術的發展,甚至不惜拿出了牛頓力學三定律扮演了一回神棍,可是說到底他不過是想要裝x罷了。

毋須諱言,當初的郭斌就這麼點兒願景。如今在漢朝末年,以如今的生產力水平和他自己那半吊子的新知識,飛機大炮是不用想了,弄點兒簡單的機械至少不是什麼大問題吧?而作為第一次工業革命動力的蒸汽機,想要研發出來似乎也不是那麼難。郭斌就想,若是能研究出蒸汽機來,將其安裝到大船上,這種蒸汽輪船豈不是要逆天了?誰還能打得過?開着蒸汽輪船橫渡太平洋,到達美洲大陸,那可得多威風?

想到這裡,郭斌不由得又想起了郭德綱的相聲里說的那段話,一個汽車發生了交通事故掉進河裡撞死了一條魚,這條魚到死也想不到自己會死於一場車禍。老郭得到的結論是:幹掉你的往往不是你的同行,有可能是跨界。

中國歷代社會精英殫精竭慮、極盡巧思,努力改革賦稅制度,直到一千六百多年後才研發出“攤丁入畝”,可只要換一個思路,努力發展工商業、加速生產力發展,同樣能夠解決土地兼并的問題。

戲志才所以說郭斌一直在做,指的就是發展工商業,推動科學技術發展的事情。

郭斌所以一直努力發展工商業,並想盡一切辦法要將豪門大戶拉進來一起賺錢,剛開始為的確實是交好各地豪族,使得伏龍山莊可以在亂世之中立足。可是,隨着郭斌地位的提高,他與他的謀士們所站的位置也不斷提高,看問題的角度自也變了。

小小的塞外三城竟能容納下五十餘萬黃巾降卒,靠的是什麼?還不是龐大的物資存儲和轉運規模?塞外三城中固然有數量極多的人從事農業與牧業生產,可這反而是為了保證糧食安全而不得不從事的副業,城中規模最為龐大,用人最多的還是在陽翟服飾中負責編織毛氈、製作成衣的工人,是保證倉儲系統順利運行的工人,是為來來往往的客商提供服務的第三產業從業者。

可以說,工商業的力量在塞外三城展現得淋漓盡致,也給郭斌手下的謀士們打開了一扇通往全新發展道路的窗戶,使得他們認識到,工商業也可以救中國。而締造了這一切的郭斌,無疑受到了他們的敬重與景仰,他們的主公才是真正的胸懷天下、高屋建瓴。〔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