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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斌所部踏營而去後,並未進入長社城,而是繞城而過,自長社城東隱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這一舉動,令得期待着一睹伏龍亭侯風采的城內守軍悵然若失,可皇甫嵩卻對郭斌愈發看重,身為大軍主將,他自然知道郭斌不入城的原因。

郭斌所部皆為騎兵,騎兵的優勢不在守城,而在野外作戰。尤其是郭斌所部,並非全身慣甲的重裝騎兵,雖然有一定的衝擊力,卻極為有限。之所以敢夜中沖營,完全是因為大軍初至長社,黃巾軍中尚沒有防備。若是黃巾軍在營中安排上精銳槍兵,保管能將郭斌所部克製得死死的。

而要說郭斌如何能用短短的不到半年的時間便能訓練出如此精銳的騎兵部隊,還要歸功於其科學嚴謹的訓練方法。

其實,說白了就是學習方法的問題。

在絕大多數領域,高手與菜鳥所看到的,可以說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菜鳥所看到的,是一個個極為瑣碎的知識碎片以及最終將知識完全掌握後高深莫測的表演,而高手所看到的是在知識的大框架下一個一個的小系統,或者說是概念。

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拿籃球運動來說,在菜鳥眼中,所看到的是一位優秀的籃球運動員可以準確地投籃,可以用各種騷包的姿勢帶球過人,可以將對方的球員晃到摔倒,可以運球上籃,可以蓋帽,甚至可以在幾個人的封堵下完成灌籃。

而在高手眼中,他所看到的則完全不同。他會看到完成這個動作所需要的能力,或是彈跳力,或是耐力。他會看到這個運動員彈跳力驚人,會看到這個球員運球的基礎動作很標準,會看到他的耐力很好,會看到他身體柔韌性很好,會看到他的射籃姿勢很標準,會看到他反應極快。

因此,在練習的時候,菜鳥可能會圍在籃筐底下,拿着籃球一個勁兒地投籃,這也是在市民體育場中所經常看到的景象。而高手則會將打好籃球所需要的能力分為幾個系統,然後有針對性地訓練那幾個方面的能力。

更詳細地說來,一個籃球運動員在投籃時,要具有出色的彈跳力,具有傑出的身體協調能力,具有強大的手臂肌肉。然後他們會刻意地每天做蛙跳,以增加腿部肌肉,鍛煉彈跳力;會做變方向跑練習,以增強自己身體的協調性;會用啞鈴鍛煉臂部肌肉,當然,天生具有麒麟臂的好漢子,自會有一套獨特的鍛煉方式。

也就是說,高手往往會將一個領域的學習分割開來,然後創造出看似毫不不相干的訓練方法,有針對性地進行訓練。最簡單的例子,籃球運動員會被要求每天進行長距離跑,以鍛煉心肺能力和耐力。籃球運動並非田徑運動,進行表面看來毫不相干的短跑和長跑訓練,卻是極為必要的。

而這種將一種活動分成幾個系統的能力,往往只有本領域的專家才能做到。因此,要想學會某項技能,向高手請教往往是最有效的學習方式。

郭斌軍中,對於騎術的訓練,就是趙雲、關羽、張飛等人在一起討論琢磨,用了幾天的時間將騎射所需要的能力切割開來,用在騎兵訓練上。結果,真的創造出了不菲的成績。

從如何騎馬跑直線,到如何轉彎,如何快速勒住戰馬,如何實現急轉彎等,都一一切割開來,讓士兵進行針對性地練習,如今的成績,便是有目共睹的。而郭斌因為天生一身蠻力,只要是體育項目便極有天分。因此這廝僅用了一個月便成了騎馬的高手。

至於偷襲黃巾軍大營後為何不進入長社城中修整,郭斌也有自己的考慮。

除了皇甫嵩所想的,為了保證擁有足夠的迴旋餘地之外,郭斌所考慮的,更是為了形成對黃巾軍的威懾力。

《孫子兵法》云:“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

善於進攻者,要讓自己的敵人看不出你要從何處攻擊,以何種方式進行攻擊。所謂隱雷霆於九天之上,忍而不發,更是對敵人的一種威懾。人類心中最害怕的,其實並不是實力最強,殺傷力最大的東西,而是最神秘的東西。

譬如人類會怕鬼,而不會害怕公路上行駛的汽車。為什麼呢?因為鬼非常神秘,神秘到人類甚至無法確知其是否真的存在。而對於汽車,誰不知道是一個活~塞原理製成的內燃機帶動四個輪子轉動的機器呢?

可是,按照衛生部門的統計,2012年我國死於機動車輛交通事故的有166906人,而又有幾個是被鬼活活嚇死的?恐怕聽都沒聽說過。

因此,郭斌所部騎兵,只要一天不出現在戰場上,波才便會心中存有顧忌,而不敢將全部兵力投入進攻長社城的戰場中。其實,根據事後統計,死於郭斌所部夜襲中的黃巾軍不會超過一千五百人,這雖占黃巾軍總數的極少一部分,卻給二十萬黃巾軍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當夜在城牆上值守的官軍看到郭斌率領七百騎兵馬踏連營的英姿後,自然是在軍中大肆渲染,夜裡看不清的,就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所謂:“譽人不增其美,則聞者不快其意;毀人不益其惡,則聽者不愜於心。聞一增以為十,見百益以為千。使夫純樸之事,十剖百判;審然之語,千反萬畔。”

到了當日的白天,事情便以極快的速度在城中流傳開來,而且越傳越是離譜。到了黃昏,長社城中所流傳的便成了伏龍亭侯郭潛陽親率百騎,馬踏連營而還。還斬了黃巾軍戰將幾十員,士卒萬人,差一點兒便連二十萬黃巾賊眾的頭領波才亦斬了去。

見事情傳得如此離譜,長社城中的戲志才等人只得報以苦笑。郭大奉命保護眾位軍師在此,亦是隨身攜帶了信鴿的。郭斌雖未進城,卻於戰後便立刻寫了飛鴿傳書給城中的戲志才等人。事情的經過和基本戰果,自然是通報過的。

然而,他們也知道,此事怕是有皇甫嵩在後面推波助瀾,目的便是為了樹立起郭斌英勇善戰的名聲,以提振起官兵的軍心士氣。在官場上如此出風頭,未免會遭人嫉恨,可既然無法反抗,又是弊大於利的事情,戲志才自然已經在思考如何將此事的收益最大化了。

再說了,對於小人的嫉恨,便是連張讓亦不放在眼中的郭潛陽又何曾怕過?

當日夜裡子時,黃巾大營中還是一片漆黑,自外面看來一如故往,郭斌率領七百大軍再次前來,卻在大營外五十步處站定,只以弓箭往黃巾大營內攢射。

本來,波才怕郭斌故技重施,便在昨日郭斌進入大營的地方分別埋下陷阱,又布上了伏兵,單等郭斌大軍踏營而來,要給他個好看。哪知郭斌竟不入營寨,讓波才的一番布置落空不說,布置在大營正門處的長槍手亦是損失慘重。

一時間慘嘶聲傳遍長社城外,城上守軍聽了,卻彷彿聽到仙樂一般,昨日未曾當值之人心中更是興奮莫名:明日里又有了吹牛的資本了。

待第三日夜裡郭斌又率人來了,這次既未踏營而入,又沒有往營中射箭,而是每人拿了個鼙鼓或是銅鑼,就在黃巾大營外一字擺開陣勢,叮了咣當地敲起來。就這樣,一天天地持續了將近半個月,間或衝進黃巾大營衝殺一番。每天花樣翻新,又絕不在同一個地方,充分發揮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優良傳統。

城上的守軍倒是一個個看得嘻嘻哈哈,樂不可支;而黃巾大軍卻是日日不得休息,一個個精疲力竭,只有趁着白天睡覺了。

就這樣過了十幾日,二十萬黃巾軍被郭斌折磨得慘不忍睹,而城內大軍則每日里談論城外郭斌率軍折磨黃巾軍的趣事,先前因朱儁戰敗而低沉的士氣,如今又重新振作起來。

這一切看在皇甫嵩眼裡,這位宿將亦不由得為郭斌暗暗豎起了大拇指。如今官軍一個個求戰心切,再不復當初低頭耷腦、士氣全失的樣子。看了看天色,又算了算日子,皇甫嵩暗道:“快要到了。”

城外山中的騎兵大營中,郭斌看了看天色,對侍立身後的關羽、張飛道:“自今日起,全軍修整,只要不出大營,便讓兒郎們好好放鬆放鬆。”

張飛猶豫了半天,方道:“主公,今夜不去襲營了?”

郭斌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今夜不去了。怎麼,翼德有何高見?”

張飛嘿嘿笑着道:“今夜不去的話,不是顯得太過無趣嘛。”

郭斌差點兒被他逗得憋不住笑,踹了他一腳,道:“你這黑廝,去襲營竟也上癮了不成?”

看着與張飛打鬧的郭斌,一旁的關羽卻是目露神光。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郭斌如此年輕竟能有如此機謀決斷,難道真的是天授的軍事才能不成?這十幾天來,城上的官軍看到的是自己這七百多人如何虐待黃巾軍,那是大大地解氣;而麾下的七百騎兵所想的也是有趣好玩,甚至是等回了陽翟,就有了吹噓的資本。

可身臨其境的關羽,作為一位直接接觸郭斌的指揮官,卻是知道裡面的兇險的。

這看似優哉游哉、閑庭信步的十幾天,哪一次不是與敵人鬥智斗勇?哪一次不是遊走在刀鋒的邊緣?以如此懸殊的兵力對比,可以說己方只要行錯一步,後果很明確,便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然而,這十幾天的冒險也確是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戰果,非但提振了官軍士氣,打壓了黃巾軍氣焰,更是鍛煉了己方的部隊,半個月的實戰磨合,使得麾下的七百騎兵真的成了如臂使指的精銳之師。

最重要的是,經過這半個月的行軍、戰鬥,郭斌在軍中樹立起了無上的威望。這是一支真正忠於郭斌,被郭斌完全掌握的精銳部隊,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