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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完成搗毀太平道在京中總部,活捉馬元義的任務後,郭斌便率領越騎營回到駐地,並在天未亮的時候帶着一千二百人浩浩蕩蕩地往潁川馳去。這一千二百人中,一千是從流民中招募的新兵,一百人是越騎營的老兵,剩下的一百人則是郭斌進京時帶着的一百特種士兵。

郭斌知道馬元義主意已定,他之所以不想逃跑,是因為不想像張儉那樣望門投止連累他人。郭斌沒有等着看馬元義會得到什麼樣的懲罰,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是車裂。

所謂車裂,就是把人的頭和四肢分別綁在五輛車上,套上馬匹,分別向不同的方向拉,這樣把人的身體硬撕裂為六塊,所以名為車裂。有時,執行這種刑罰時不用車,而直接用五條牛或馬來拉,所以車裂俗稱五牛分屍或五馬分屍。

這種慘酷的刑罰絕不會是以奔馬快速拉扯而扯斷人的四肢與頭部的,那樣迅速的死亡又會有多少痛感?因此,對於統治者所深惡痛絕的農民起義領袖,通常是以鈍刀切肉的節奏,趕着黃牛或馱馬,將人生生拉扯斷。可能四肢尚未扯斷之時,腦袋便先給拽掉了,然後你會看着自己的身體被硬生生地撕扯成幾段。此時人是會有痛覺的,而且一時半會兒亦死不了,這種痛苦非親身經歷恐怕都難以言明。

郭斌沒有興趣看劉宏與何進如何虐殺馬元義,可他事後聽人說,馬元義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有說,沒有哭嚎,沒有哀求,甚至當他連着白花花的脊柱的頭顱給扯斷之後,他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郭斌率軍往陽翟飛奔,一路上並不見太平道有何異常。想必自馬元義被捕到消息傳到冀州,再到太平道高層做出反應,決定提前舉事,是需要一定時間的。然而即便知道以趙雲和徐庶之能,陽翟斷然不會有事,可郭斌還是不敢怠慢,因為一旦陽翟被破,他便算是根基全失,自出仕以來的一切努力便都煙消雲散了。

至於越騎營自流民中所招募的軍士,倒是沒有什麼牽掛。畢竟當初招募時便說的是要到幽州,因此眾人亦都有了與家人分別的準備。而京中太平道被抓的抓,殺的殺,又有中央軍坐鎮,要說天下大亂,最安全的反而是京師洛陽。而且家人在郭斌的安排下,吃得好,穿得暖,後顧之憂既消,剩下的便是建功立業之心了。

此次陳到亦將隨郭斌回陽翟,而陳家小妹則因重病初愈、不宜遠行,而在京中郭府養病。有虎子等人照看,想必不會有何意外。至於董杏兒的護士團,自然是要隨行回陽翟了。

那一百越騎營的老兵,本來都是官員富商中的不肖弟子,要來越騎營混日子的。可自從跟隨郭斌剿滅了太平道總部,非但天子、國舅爺、郭斌都有銀錢賞賜下來,家中亦都得了朝廷褒獎,因此一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似的吵吵嚷嚷地想要跟着騎都尉建功立業,非要來陽翟不行,郭斌自然是來者不拒了。

一行人曉行夜宿,急速行軍,只用了八日,便抵達陽翟縣境內。

然而,陽翟縣的情況似乎並不像郭斌事前所推想的那般平安祥和。當郭斌率軍行到距離陽翟二十里時,探馬來報,陽翟縣陷入重圍,漫山遍野的全是頭裹黃巾,衣衫襤褸的賊眾。他們一個個手中所持,或是削尖了的木棍,或者是包了鐵片的農具,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木製的弓箭,不一而足。

眾人聞言大驚,怎麼太平道竟然提前舉事了?

郭斌初臨此等大事,自然不敢怠慢,忙召集眾人商議。

張飛這一路上一直處於極為興奮的狀態,嚷嚷着:“管他那麼多,只要主公給我五百軍馬,保管能將這些烏合之眾衝散了!”

關羽道:“翼德休要魯莽,軍中大事豈同兒戲。賊兵勢大,務須小心謹慎,還要主公與軍師們拿定主意,方可行事。”

郭斌聽了,心中暗暗點頭,要說關羽還是頗有大局觀的,此次回軍,他率領眾軍,指揮若定,很是顯現出其身上的大將之風。

而郭斌手下眾軍士,因為受過一周以上的隊列練習,其紀律性亦是可圈可點。雖然遠遠及不上伏龍山莊眾軍,卻是勝在戰鬥經驗較為豐富,而且大多是冀州、并州,甚至幽州人士,身高體健,皆從小與牛馬為伴,精擅騎術,只要再多加磨合,便可成為郭斌手下一支來去如風的精銳騎兵。

其實,急行軍雖是因為軍情緊急,又何嘗不是練兵?經過這八日行軍之苦,越騎營已經有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這些人一個個來去如風,令行禁止,已經很有點兒騎兵的意思了。

當下郭斌對張飛道:“翼德稍安勿躁,雲長所言不虛,如今你我再不是江湖拚鬥的豪俠,而是身系手下眾軍身家性命的將領,你我的一次錯誤決定,便很可能造成手下人受傷或是慘死。他們不遠千里追隨我等,忠勇可嘉,我們要竭盡全力將其全須全尾地帶回去。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尚嫌不足,又豈可魯莽大意,害了他們性命?”

最後幾句,郭斌已然板起了面孔,張飛只得諾諾稱是,不敢再言。

這一番話,將荀彧聽得感慨萬千,自古以來,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老百姓的性命從來便是最不值錢,最為不受人重視的。而郭斌年紀輕輕,得任騎都尉,卻能講出這番話,足見其仁德。

郭嘉卻暗暗好笑,這個張飛,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便是郭全那一肚子壞水兒的主兒,張飛都能將他治得死死地,就連關羽,張飛雖然敬重他武藝高強,卻並不怕他。只有郭斌,不用瞪眼,只要他說話語氣一嚴厲,張飛便乖得跟家養的貓兒一般溫順。

倒不是說郭斌平日過於嚴肅,以張飛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歷史上便是武藝天下第一的呂布來了,他也不讓分毫。而要讓他敬畏,那非得讓他心服口服才成。張飛雖然投效郭斌日子不長,可是這些日子以來,耳濡目染,他自然而然的便對郭斌心中佩服。

戲志才心中感嘆,若說對郭斌之佩服,自他本人以下,誰不是如此?然而,這佩服不是盲目地崇拜,因為郭斌確有受人佩服敬仰之德行和才具。

首先,郭斌仁義無雙。救治流民曰“仁”,輕生重義,應馬元義所請,放走褚燕曰“義”。

其次,郭斌才具過人。無論是以工代賑,收治幾萬流民,還是以隊列隊形訓練,迅速提高部隊的紀律性,又或者是小小年紀便身居高位,受天子之命以騎都尉率軍回陽翟剿匪,無不展示出郭斌之才,高人一等。

第三,郭斌志向高遠。與眾人常見的腦滿腸肥的郡縣官吏不同,郭斌心中所想不是如何升官發財,不是一己私利。郭斌心中所牽掛的是治下百姓生活是否幸福安泰,衣食充足。他所關注的是天下蒼生之生活,是大漢民族之興亡,是民族血脈之存續。而所謂的太平道張角之流,欲藉著天下大旱的機會造反起事,稱王稱霸,與郭斌相較,那是螢蟲之光比之皓月,殊乏可比性。

戲志才深信,若說於此滄海橫流、蒼生無告之時,天下間有人能夠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那一定便是郭斌了。他是最早追隨郭斌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郭斌,亦沒有人比他更看不透郭斌。

你說郭斌心思深沉,老謀深算吧?他偏偏能做出放跑褚燕這樣不明智的事情來。你說他一根筋,愣頭青,石樂志吧?可他偏偏思謀深遠,許多布置極有深意,使人思之不由感佩莫名。

就拿郭斌目前手下最為得用的三百特種軍士來說,他們之所以能投奔郭斌,卻全因去京中的郭府鬧事。在戲志才這種多謀善算的人眼中,郭斌在這些人身上前後花了幾十萬錢,難道真的是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還有當初救助陽翟縣的三萬流民。陽翟在籍的百姓也才七萬多一點,你說靠着這七萬多人的小縣城,救助個三五千的流民那還可以理解。可郭斌愣是憑着一個陽翟縣建築股份有限公司,集合全縣豪門富戶的力量,將三萬流民安置得妥妥噹噹。當初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費力不討好的苦差事,竟讓郭斌做得如此漂亮。

非但朝廷讚賞有加,在西城區一眾新居民心中,郭斌儼然便是再生父母。而且陽翟的一干老居民,有感於郭斌去年一干建築工程之德,一個個擺脫了成為流民之厄運,對郭斌那也是交口稱讚。

可以說,郭斌目前立世之根基,便是陽翟縣近十萬人的崇敬與信賴。以後無論是誰擔任陽翟縣令,若他敢對郭斌、對伏龍山莊不利,不要郭斌說話,陽翟縣上自豪門富紳,下至平民百姓;軍中上自軍官將校,下至後勤小卒,便能令其死無葬身之地。

只要有這十萬居民在,陽翟便翻不了天去。太平道當初辦不到,如今亦辦不到。

戲志才堅信這一點。

二月,太祖自京中歸,太平道舉眾圍陽翟。

--《太祖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