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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周南的話,但是他很快就在內心否決了這一點。周南就像他的兒子,從小就在他的撫養下長大,他很了解周南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生性善良,東方式的靦腆中卻又有着一種西方式的浪漫。雖然是在德國的家庭長大,但是周南卻沒有一點德國人的嚴謹,更像是一個崇尚自由的法國人。與不靠譜的法國人不同的是,他有着東方式的保守和責任感。

他喜歡音樂,喜歡文學,喜歡動物,喜歡一切美好的事務。他也能用心完成他一點也不喜歡的工作,卻毫無怨言。雖然他的性格有點軟弱,但是絕不懦弱,霍夫曼一直像喜歡自己的三個孩子一樣喜歡他。

他沒有道理向自己編織這樣一個謊言,何況,他說的話裡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已經證實的絕密消息。

德國在北非的戰爭失利,由於時間還短,就是英國人也還在確認情報,並沒有宣傳。所以絕大部分人不會知道德國人三天前在北非戰敗,而周南卻知道了。

特別是他說出法肯豪森會參與反對希特勒的計劃時,霍夫曼雖然震驚,卻很快就相信了。

因為種種跡象都表明,法肯豪森參與了一個秘密的計劃,這從他今年以來的異常行為就能模糊的感覺到。

從在遠東開始,霍夫曼就跟法肯豪森成為了一對忘年交,他很熟悉這位將軍的一切。他的許多事情,可能他的秘書都不知道,但是霍夫曼卻能發現這其中的不同。

比如這幾個月他放鬆了對比利時的管制,雖然都是有法可依,但是管制的鬆緊度還是有差別的。而自從三月份錢小姐通過他為比利時人求情了以後,最少有超過十個應該被槍決的抵抗者,只是被關進了監獄。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霍夫曼親眼看到了他連續會見了多位鴿派將領,雖然霍夫曼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麼,但是也可以感覺到平靜之下的暗流。

而讓霍夫曼越發肯定的是隆美爾將軍的出現,讓他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隆美爾將軍因為與其他將領的矛盾,不得已回國養病,返回德國的時候,就見過一次法肯豪森。而就在前天,北非司令官阿尼姆主持的北非戰役失敗,隆美爾將軍又一次來到了塞內弗古堡,並且跟法肯豪森進行了長達兩個小時的隱秘會談。

隆美爾是個傳統的軍人,他有着德**人嚴謹的操守以及出色的指揮能力,這讓他得到了希特勒的重用。但是他跟希特勒後來扶持一系列將領的關係都不算好,這次的北非戰役失利,與其說是德軍敗在了英美聯軍的手上,還不如說是敗於內訌。

隆美爾就是因為得不到其他將領的支持,又面對着數倍於自己的聯軍,一直被動挨打,這才心灰意冷,向希特勒告病。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希特勒當真就把隆美爾從非洲調了回來,讓阿尼姆指揮戰鬥。

短短的兩個月時間,隆美爾三月十日從非洲回國,可是五月十三日德軍就迎來了二戰歷史上的最慘烈失敗。

作為一個局外人,霍夫曼很清楚地看到,國防軍跟希特勒之間,國防軍跟黨衛隊之間,包括國防軍內部,都有着重重的矛盾。

但是即便如此,霍夫曼也沒有想到德國會在這次的戰爭中失敗,已經控制了大半個歐洲的德國怎麼會失敗?怎麼可能失敗!

溫暖的陽光下,一隊巡邏的士兵整齊的腳步聲驚動了霍夫曼,聽到他們傳來的聲音,霍夫曼怎麼也不敢想象,在未來,德國會輸掉這場十拿九穩的戰爭。

如今的歐洲,幾乎已經全部都是德國的佔領區,南部一直到北非,德國找不到任何一個對手。

而北歐三國,包括丹麥,也都臣服在了德國戰車之下。東部戰場,德軍的士兵已經攻擊到了亞洲,將蘇聯最大的油田都幾乎收入囊中。

目前,也就只有英國佬還沒有徹底認輸,但是,就連英國本土都已經被德國轟炸的稀巴爛,他們還有反抗的力量嗎!

也就只有美國這個新近崛起的大國,擁有跟德國一拼的實力,但是他們現在也深陷太平洋戰爭。難道這個隔着大西洋的國家,真的擁有同時開闢兩個戰場的能力嗎?

霍夫曼也不敢確定,因為他不是一個政治家,也不是一個軍事家,他只是一個商人。

來到了窗子的前面,霍夫曼看着美麗的古堡花園,陷入了沉思。

周南的話一句句地又回想了起來,他在腦子裡面反覆地斟酌,希望為德國,為霍夫曼家族找到一條合適的出路。

他信任周南,因為他是自己的孩子,他不相信周南會騙自己。並且一直沉迷藝術的他,平時也很少關注這些政治上的事務,讓他編織這樣一套謊言,他能夠一下子就看破。

自己會死掉,家族的財富也化為烏有,這樣的結局讓霍夫曼有些難以承受。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如果能夠為這個才誕生七十年的國家奉獻自己的生命,是大多數德國人願意做的。但是,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家族延續的根本也化為烏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孤苦無依。

他該怎麼做呢?

他望向了古堡的主樓那邊,那裡有一位值得他信賴的朋友,也許,自己可以在他那裡得到一些指引。

可是,自己不能就這樣把一切都告訴他,因為這樣只會讓他的約納斯陷入困境。這件事,應該把約納斯撇開,他不是德國人,不應該為德國人的責任買單。

房門被敲響了,他轉過身來,正了正自己的衣領,這才說道:“請進。”

進來的是他的軍務秘書克勞迪奧和秘密警察的聯絡官科赫,他們行了一個軍禮,這才由克勞迪奧彙報說道:“上校閣下,北歐的第四集團軍發來了電報,讓比利時軍政府給他們調劑一部分新鮮蔬菜,北歐的士兵們目前每天的新鮮蔬菜的配給量還不到一百克,但是我們這裡的新鮮蔬菜已經成熟了。法肯豪森將軍讓你處理這件事,並且儘快給第四集團軍回復。”

因為是軍供商人,霍夫曼也被掛了一個上校的軍銜。但是這個只是虛職,沒有領軍作戰的權力,只是便於他跟軍方的聯絡。

這些事務對霍夫曼來說只是日常事務,他讓蔬菜組準備好新鮮的蔬菜,聯絡好軍供的火車運輸,十分鐘就處理好了這些瑣事。

在他們要離開的時候,霍夫曼叫住了科赫。“總督大人今天在家嗎?”

科赫行了一個軍禮才說道:“總督大人今天下午召開了高級軍官會議,目前會議還在進行之中。”

“謝謝上士。請幫我把門關上。”

科赫轉身走出了房間,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霍夫曼坐在辦公桌的前面,又開始思考起來,他也在等着周南給他打來電話。

到了大約四點鐘,他的辦公室的電話終於響了,電話那端的周南向他報了平安。霍夫曼這才問道:“約納斯,中午我一直忘記問你了,你下一步想要怎麼做?”

這個時候的電話,哪怕是總督府的電話,恐怕也處於監聽之中。周南有些不明白霍夫曼為什麼要在電話裡面這樣問他,但是他既然問了,周南也就實話實說。

“雅尼克,我想帶着卡洛琳媽媽一起去瑞士。”

霍夫曼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霍夫曼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約納斯還是想的有些簡單了,雖然現在的德國還沒有總動員,但是一個德國人,現在想要出國,想要移民,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特別是他這樣的軍供商人,更是被嚴格管控的對象,他們一家現在想要移民,離開德國,這根本不可能。

相反,如果只是約納斯一個人,這件事就非常簡單了。他不是德國人,只要軍政府為他開一張通行證,他就可以直接離開荷蘭去瑞士。

雅尼克想了想,自己認識的人裡面,雖然有幾個現在在瑞士的,但是不知道他們在瑞士過的怎麼樣,能不能幫助約納斯在瑞士安定下來。

他找出了自己的電話薄,然後又搖了搖頭放下。現在打向瑞士的電話線路已經被切斷了,即使留下的線路,也被秘密警察監聽了起來,想要找他們幫忙,還是寫信稍微安全一點。

他一連寫了四封信,寫完了以後,卻沒有讓人直接寄出去。望着窗外已經斜下的夕陽,他突然想到,這件事恐怕託付給法肯豪森將軍更有效一些。

要能把約納斯撇開,還要能隱晦地提醒法肯豪森德國戰敗的消息,改變自己跟法肯豪森將軍的命運,這需要好好考慮。

相對來說,把約納斯移民到瑞士,不管對他來說,還是對法肯豪森將軍而言,都是一件小事。

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快七點鐘了,會議應該早就開完了。不過,距離晚餐的時間還早,這一會兒,法肯豪森將軍應該有時間吧。

房門再次被敲響,他的秘書勞拉夫人探頭進來問道:“霍夫曼先生,請問你今天晚上是在這裡就餐,還是回別墅就餐?”

“勞拉,不用管我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一會兒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