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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瘋子今天很不爽,沒有一個人願意來賭棋,就連那位經常來賭錢的無賴公子也有多日沒來,實在是無聊的緊。

棋瘋子吧唧兩下嘴,手中的酒壺連一滴都不剩,躺在破草席上不論如何都睡不着,也是,這一天到晚沒個願意來賭棋的,一直都在小憩,這才剛醒,哪裡還睡得着。

躺在席上翹着二郎腿,抬頭望着茫茫星空,今晚恐怕又是不眠之夜。

夜晚中的十字街依然繁華無比燈火通明,這也給江長安的跟蹤提供了大大的方便,不過嚴非的實力深不可測,江長安只敢混跡在一旁來往人群中餘光遠遠看着。

嚴非自巷頭走到身前就地坐下,開口道:“老人家,敢問尊姓大名?”

棋瘋子始終都沒抬頭看過他一眼,嚴非不以為意,嚴不遜有些不耐道:“我老師在問你!”

“不遜!”嚴非呵斥一聲,再次說道:“昔日一別已有二十年,沒想到老先生在這裡。”

嚴不遜驚恐地看着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老叫花,說不出話來。

江長安也是大吃一驚,“先生”這一稱呼可不是隨便就能稱呼的,雖然通過一個月來的弈棋他早已感覺到棋瘋子的身份不尋常,可沒想到就連天師府的大長老也得老老實實的稱一聲先生!

棋瘋子緊緊抬眸看了一眼,又打起了盹兒。

嚴非也不心急,坐下一旁看着棋盤上的一盤殘局,若有所思。

“咦?”嚴非臉上閃現一道驚奇,“怪哉,怪哉!”

棋瘋子歲不願意搭理這白須垂尺的老頭兒,但看對方忽然對身旁方棋桌上的局勢有興趣,呼哧一聲直接坐起身。

“哦?快說說!有何怪?怪在何處?”

嚴非道:“可以看出這邊的黑棋初始一直謀於攻伐,而在這終局時,棋局已經很明顯陷入了三劫循環無勝負的境地,可這黑棋竟敢兵行險招,不對,是兵行奇招,甘願放棄了幾十顆棋子絞殺在一起的三劫循環尋求轉換,令人最吃驚的是轉換後反而自己處於了優勢,這……”

棋瘋子輕笑不語。

嚴非輕撫鬍鬚若有所思,道:“老先生,恕我直言,這局棋您好像故意讓着白棋幾分。”

“哦?”棋瘋子神情一滯,仰天大笑:“何以見得?”

“很明顯,這黑棋力道雖說刁鑽無比,卻是稍顯稚嫩,根本不是一個下了數十年棋,手上厚厚一層老繭的老棋手下出來的,只可能是刻意為之,而反觀這白字恰恰相反,雖說每一步穩紮穩打,但正因這不敢求變的一點,最後只會落個故步自封的下場。老先生,這是老夫個人一點心得見解,不知說的是對與不對?”

棋瘋子搓着脖子上的灰塵,不堪入目的場面看得嚴不遜的隔夜飯都差點兒給吐出來。

雖然自己的師父對其一副尊重恭敬,但他自己顯然沒有將這個只會下棋的臭棋簍子放在眼裡,他的身上沒有一絲靈力,只能說明是專註於棋道的一位政客舊識。

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未在其位多餘剩,就算你曾經是多麽厲害的政客,在退位之後也很少再有人將你當做在天上供着。

棋瘋子又狠抓了背後的瘙癢,這才一臉舒服,道:“你說的不錯,唯獨一點!”

“哦?”棋瘋子連忙站起身,拱手請教道:“還望老先生不吝賜教。”

江長安在一旁看得心驚,值得嚴非這種極其好面子的人請教,這棋瘋子究竟是什麼人。

“老師,使不得!”嚴不遜趕緊就去攙扶卻又遭到呵斥退在一旁。

“老夫弟子未得管教有方,老先生不會怪吧?”

“不會不會,只是……”棋瘋子晃了晃手中空了的酒壺,又看了看嚴不遜,寓意明顯。

“不遜,趕快去幫老先生盛些酒來,就要食為天那最好的酒!”

嚴不遜暗自狠狠瞪了眼邋裡邋遢的老者,拿起酒壺憤憤不平的離去。

“老先生現在可為老夫解惑了吧?”嚴非再次問道,“這唯一錯的一處,指什麼?不過就算老先生不說老夫心中也大概已有了答案。”

“說來聽聽。”

嚴非笑道:“想必這是兩個小輩在這棋盤上下的一具,而非您老的棋道,不過從這殘局來看,就算是兩個小輩,恐怕這年紀也不會低於而立之年。”

棋瘋子坐正了些,將身上的破衣爛衫也盡量扶正,一本正經道:“這棋是我下的!”

“是您下的!這,這怎麼可能?”

“你別急,聽我慢慢給你說,一月前我遇到了一個有意思的小哥,當時下了一局,自然是我贏了。可這才沒過幾天這小哥又來了,還拎了壺酒,我當時還正好奇有什麼陰謀,誰知這小輩只是提了一個小要求,當時他說,倚老賣老不是本事,若是我能以他那個年紀的棋道與他比拼,還不知鹿死誰手。”

“於是您就答應他了?”嚴非這才想明白,但又覺得有些不對,“那敢問老先生,老夫到底錯在何處?”

棋瘋子有些慚愧道:“那個小哥不過才二十歲左右,而我,已是暗地用了二十五歲的棋力。”

“什麼!”嚴非藏在長袖中的手地顫了一下。控制棋力這對尋常只人興許不可能,但對眼前這位可謂小菜一碟。

別人或許不知道,可他卻極為清楚,天師府後院中的棋聖南宮先生曾於江州最高山九龍峰上擺過一天地棋盤,迎神州諸國各路棋手,當時是棋聖設七道棋局,同時與七人博弈,執子七盤,連下了十天十夜退盡各路高手,無人可解一盤,也讓他這棋聖之名更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正當收局之時,一位乞丐打此經過,撿起地上寥寥碎石當做黑子,連破七道棋局,引來眾人瞠目結舌。

後來棋聖南宮先生為此閉關至今已有二十年,正是快到了出關之際。而那個老乞丐也只是暗自離開,無人知道其姓名及來意。只知九龍七局的棋譜被後棋者競相參悟,甚至被修靈者門派和各路將軍學習,卻鮮有幾人能夠悟得幾分真諦。

能夠與這位老先生下個滿盤棋而不敗,拿出去絕對是轟動的消息。

“而且……”

“而且什麼?”嚴非迫不及待地打斷棋瘋子的話,又覺得失態閉上嘴。

棋瘋子笑道:“而且,我幾時說過我用的是黑子!”

“這怎麼可能!”嚴非深凹的眼窩中眼珠突然瞪得豁大。

黑子!他枯如干枝的手臂湊近撐在棋盤之上,低頭湊近看向棋盤上的棋局,儘管白字極力彌補而且基礎穩實,可有多處被黑子攻得七零八落,若這棋盤不只是縱橫十九道的宮格線,輸贏,恐是難料!

棋瘋子不以為然道:“你說的白子的問題正是我在二十五歲時遇到的一個大問題,雖是油滑,可求穩有餘,變通不足。不過輸就輸了,有何大不了的?輸了我就敢承認。說真的若這還有下得餘地,恐怕我就要使出三十年的棋道來了,嬴肯定是能贏,不過這臉面恐怕也丟的差不多了,所以就要事實就是。花甲之年,遇到這麼個小傢伙,有意思,哈哈!”

江長安聽得差點兒抄起一旁的板磚衝上去,他當時還想不明白,怎麼棋下到一半突然感覺對方棋路變得圓滑很多,當時沒太在意,現在想想太蹊蹺。

嚴非急道:“老先生,敢問這位小哥在何處?”

如果能把此人收作弟子,自己在天師府的威望也會再添一筆。再不濟吸納進天師府,那將來就是多了一個新棋聖,他這位大長老也是功不可沒。

只見久久沒有回應,這才發現棋瘋子含笑朝着遠處一個街攤,江長安故作平靜的看着地攤兒上的重重物件兒,故意不去在意。

棋瘋子伸手一指:“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