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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江長安紅潤臉色轉眼如潮水一般褪去,嘴巴、鼻子、耳朵、眼睛中同時流出了腥紅血液,七竅俱損,血紅覆蓋的雙臂終是難以承受量天尺壓迫,手骨噼啪碎裂,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代價。

然而他此刻瞳珠完全被殺氣吞噬成血紅,別無他念,只想斬殺洪家老匹夫!

洪家太上長老倒飛而去,口中狂噴鮮血,方梭匯聚而成的神芒寶衣也無法護住他,左邊半截身體被打得稀爛,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江長安收回量天尺,雙手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轉動指尖法印,口中震喝:“九霄梵天,寰宇境玄,藉由命法,一念謫仙!”

周身眾人一臉驚容:“開天術?開天術不是開天師用來探尋仙墳古墓的玄法嗎?怎麼可能有鎮壓之勢?”

“江家小兒此舉當真愚蠢,開天術哪怕說破大天,對尋常修士都無有威脅,更妄論是面對一位堂堂的半步大能!”

剛說罷,他們卻驚奇發現,那頭金光凝聚的大妖殘魂金身荒曜狐手中竟也聚攏手訣,醞釀攻勢。

洪家長老掏出一隻白玉瓷瓶,急忙從中道出三五枚金丹服下,眼看半邊身軀血色漸漸止住,並且傷口新生出肉芽,他白須飄蕩,狂笑不止:

“江家小兒,你就這點能耐?現今你靈力揮霍一空,就僅憑這開天術來面對老夫?簡直痴心妄想!接下來就是你的死期!”

可就在他狂笑之時,只聽“噗”地悶響!

荒曜狐的手臂利爪刺穿了他的令半邊身軀!

老者臉上的得意蕩然無存,轉而成了無盡的驚恐,止不住的血液噴涌而出,無盡的痛楚佔據了他的意識,爬滿皺紋的老臉都因劇烈的疼痛變得扭曲猙獰:“不可能!這不過是勘探之術,如何會對老夫造成威脅?!小畜生你做了什麼?”

江長安頭髮完全散亂,遮住了半邊面龐,陰影中看出凜然笑意,像是一尊嗜血的魔神,語氣冰冷:“這一式在開天書中叫做裂山訣,刨山用的!”

“吼——!”

荒曜狐仰天長嘯,江長安舞動雙手,它的雙爪同樣綻放金光照耀萬丈,像是進入了狂亂的狀態,兩爪以極快的速度來回撕扯着洪家長老身軀,沒有一擊致命,每一次都會從他的身上扯下一塊肉塊,心肝脾肺,無一性命。

噗噗噗……

血色的霧氣雨點一樣灑落,老者嘴唇顫抖着,長大了嘴巴,喉嚨因疼痛生生吼得撕裂,到最後乾脆沒了半點聲響,瘋狂得抽搐着,牙齒將舌頭嚼成了肉末,直到眼中的懼色逐漸失去光彩,灰暗無神。

一個呼吸的時間,老者身上已經沒有一片血肉,只剩一具完整森白骨架,以及頭骨中那對絕望的雙瞳。

荒曜狐散去,江長安立於半空,全身白衣染成了嬌艷的血紅,像極了黃昏暮色的晚霞。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啞口無言,無比震撼,完全僵住了。

、當場就有幾位女性修行者面色不適,險些要吐出來。殺人的方法在座的無人不精,但是像這樣血腥、這樣殘暴的還是平生頭一回,這還是人嗎?

“一己之力斬殺三位半步大能,不消十日,此子必定再次名聲大噪!”

“洪家這下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沒有成事,還白白搭進去了三個太上長老,沒有了這三位頂樑柱,洪家在江州地位一落千丈,一個世族就此落魄,唉……”

其餘人等扼腕嘆息,不禁苦笑,自身的處境比之也好不了多少,身處結界之內,生死不由己造,全在江長安以及地面江二公子手中。

江長安愈發虛弱,卻仍強撐着身軀,向地面的輪椅行去,踉踉蹌蹌,隨時都有可能摔倒,口中輕喚:

“眯眼怪……”

輪椅上的人沒有回答,雙眼依舊眯着,低垂着頭,像是睡著了,半步大能的威壓,對於沒有修行靈力的普通人而言,足以致命。

江長安步伐更快,來到面前,語氣更急:“江笑儒!死了沒?沒死吱聲!我還沒有殺你呢,你還你沒資格死!……”

連着喚了幾聲,他沒有半點反應,江長安眉角顫抖着,呼吸急促,喉嚨間充斥着酸痛,面對這張和江凌風一模一樣的面龐,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四歲那年,也是這般無力,這次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可結果沒有什麼不同。

突然,江笑儒重重咳出兩口鮮血,轉瞬間蘇醒過來,江長安心中頓然鬆了一口長氣,全身力氣與靈力全然散去,就要癱倒在地,此刻的他還不如一個正常人,站都要站不穩。

可就在這時,輪椅上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知從何掏出了一柄半尺短匕,穩穩地扎進了他的胸口。

噗!

江長安胸口的血紅衣裳更加紅艷。

所有人都驚呆了,連安君堂都沒有絲毫準備,為之變色。

其餘人等大驚失色,江二公子襲擊了江四公子?意欲何為?難道說他為了繼承這江府主人的位置真的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除掉?還是說浮雲城之圍本身就是他謀劃的局?十七位半步大能連帶一位大能強者都只是他算好的棋子而已,他真正所要取的是江長安的性命?!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最受震撼與疼痛的莫過於江長安,身體的疼痛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可他怎麼也無法相信這個人會對他動刀。

“為什麼?”他面色沒有痛苦,只是木訥,眼角微微濕潤,聲音虛弱至極。

眯眼的人只是淺笑,他的笑容始終給人溫暖的感覺:“我曾以為你會超過我,但是你的心不夠狠,難以成事,成王敗寇,天道無情。你太太令我失望了,就像……江凌風那個廢物一樣。”

僅是因“江凌風”三字,江長安雙眼霎時通紅,髮踊沖冠,目眥欲裂,憤怒狂吼:“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江長安完全失去了理智,硬生生拔出插在胸口的短匕,轉手捅進了江笑儒的胸膛,這次他沒有半點猶豫,也沒有負罪感,有的只是無盡的悲慟與哀傷。

他親眼看着他的胸口皮開肉綻,親眼看着他眼縫的笑意散去……

可那眼神消散後的欣慰是什麼?忽然間,眯眼怪又笑了,笑容更陽光,更高興,十年來,他好像是第一次這樣笑了。

江長安心神慌亂,像一條孤獨狼狽的野狼,終於逃脫了獵人的無數次算計,九死一生,精疲力竭,放聲嘶吼道:

“你在笑什麼?”

眯眼怪不回答。

“回答我?你在笑什麼?”他有些歇斯底里,因為這笑容像極了那個少年,那個一去皇宮再未曾歸來的意氣少年。

所有人屏氣凝聲,漫漫長夜罕有地這麼安靜,落針可聞。

直到輪椅上的男子笑着開口:

“傻長安……”

轟!

江長安如遭雷擊,腦海一片空白,雙目瞪得豁大,身子一動不動,眼淚無聲墜落在夜風中。

十里遠方,一座孤傲絕峰頂端之上。

蕭縱橫笑得前仰後合,瘋癲的笑聲回蕩煙雲之中,他雙手掩面,尖尖的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

“江長安,我說了——人間慘劇!什麼是人間慘劇?這,才算是人間慘劇!大幕拉開,弦樂就位,戲子候台,好戲開場!啊哈哈哈……”

漸漸的,他笑得岔氣,沒了聲音。

後來,他笑得雙眼通紅,肩膀顫抖。

再後來,曲終人散,那雙緊遮雙目的手縫中,竟淌出兩行清淚。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