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夏蟬冬雪,寒來暑往,彈指間距離江笑儒逝世已過了一年半的時間,城中再沒有誰提起過江二公子的名字,就像曾經的江凌風,就像他從沒出現過。

想要記住一個人,需要時間與精力,但是想要忘記一個人,只需要時間就夠了。

晚秋時節的涼風蕭瑟凌冽,空氣冰寒刺骨,而就在這樣的節氣中,一條關於東靈的消息卻像是一把火焰一樣將這潭死水燒得沸騰——東靈雍京城外,在一處名為梵天古洞的深處發現了大量靈源炁流的痕迹!

靈源炁流,那可是無數修行者夢寐以求的神物,上古靈力的純正結晶,一小塊蘊藏的靈力可比現今盛古濃郁千倍萬倍,更何況如今發現了“大量”!就連一些閉關修行的老怪物都被驚動了,紛紛出動,妄圖搶在所有人的最前端先一步下手!

東靈雍京城東門外七百里,有一處土樓古寨,名為北鴻山寨,主要以擄掠搶奪為生,臭名遠揚,方圓百里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寨中房屋樓閣上千座,由於依山而建,所以一眼就能看到最高處的一點樓閣,修築得算不上金碧輝煌,卻也能看出貴氣非凡,正殿金匾雕刻着“英華堂”。

英華堂中左右兩列站着北鴻山寨各部首領,而在中間高階上金黃交椅上坐着一名臃腫肥胖、腦滿腸肥的老者,他的體型幾乎算不得人,鋥光瓦亮的光頭都快要抵得上磨盤大小。

那隻特地打造的一丈長巨大金椅也只是勉強能裝下他的身軀,椅子表面都承受不住這股重量,深深凹陷下去,肥頭大耳的臉上生長着尺余白眉、及胸長須,看上去六十來歲,慈眉善目下無時無刻不在透露着姦猾老辣,兇狠殘暴。

他就是整個北鴻山寨總瓢把子龐鯤。

這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土匪窩,喧鬧不止,大堂中央燃着一座青銅灶,灶上生有一口鐵鍋,鍋里放着的竟是半個人的身軀,熊熊烈火早將湯水煮的沸騰,心肝脾肺與腸子都luǒlù在外,腥臭飄滿整個大殿,最可怖的是此人奄奄一息沒有死去,手指顫動着,在用着最後一絲氣力呼喚,並非呼救,而是求死。

此刻,所有人的雙眼都貪婪地盯着大殿中央的中年女子,嬌媚非凡,容色照人,實是一個絕麗的美人,三十齣頭的年紀,一身紫色娟妙金絲繡花長裙,外披翠紋織錦羽緞斗篷,身形豐腴婀娜,凹凸有致,肌膚依舊白皙嬌嫩,正是白府白夫人姬虞筱。

龐鯤聲音與龐大的體型恰恰相反,如女人一樣尖細,雙目自上向下打量着這幅傲人身軀,人間尤物,放着淫光:“白夫人怎麼會屈尊來我們這窮鄉僻壤?”

“龐寨主,你我都是聰明人,就不要再繞這些彎路客套話了,直接說吧,北鴻山寨旁的梵天古洞本就是白府所有,可貴山寨卻見其強行佔為己有,這未免也太霸道了!”姬虞筱一臉淡然。

此話頓時引起哄堂大笑:“姓姬的,我們寨主看得起你才叫你一聲白夫人,還真拿自己的白府當成從前了?白天罡那老傢伙死了,白府也就踏了,莫說搶你一個從前看也不會看一眼的古洞,即便是將你白府攻佔下來,將你姓姬的訓為胯下之寵也不是不可,哈哈……”

“說的不錯,梵天古洞從前也不過就是一個破爛洞穴而已,如今有了靈源炁流,那可是多少財寶都無法衡量的神物!即便是到了白府手裡,你一個女人守得住?倒不如給我們北鴻山寨做了嫁衣。”

“……”

哄說狂笑不絕,姬虞筱緊蹙眉頭,心中怒火不能發泄。

的確,如今她根本護不了這座古洞,但是有一個人非常需要,姬虞筱不懂什麼文墨,卻知曉受人滴水恩,自當湧泉報,那個人救了她孩子白慶源性命,所以即便是鋌而走險,羊入虎口也值得一試。

龐鯤微微揚眉,一陣喧嘩才逐漸平歇:“白夫人,我們不是不給你選擇,想要佔得此處也不是難事,只需要將這鍋中的腐爛人肉吃下去,吃得乾乾淨淨,就可以。”

“當然,不吃也行,就是需要您白夫人能夠辛苦辛苦,服飾服侍我們寨主幾日,這白府的夫人是什麼滋味,整個東靈可是有不少人都惦記着呢,啊哈哈哈……”

姬虞筱淡漠地望着那一鍋散發著噁心酸臭的鐵鍋,黃綠色的湯水比之毒藥也有過之而無不及:“既然談不成,那就告辭。”

她眼神肅殺,便欲起身離去。

眾人卻先一步堵住殿門:“白夫人,現在想要離開,未免有些晚了吧?”

龐鯤不耐煩地閉上眼睛:“乏了。將白夫人請進花蘭坊,守寡多年,想必白夫人也是寂寞難耐,兄弟們為白夫人解解渴……”

“遵命,哈哈哈!”

“多謝老大賞賜!”

這道命令更讓虎視眈眈窺視了許久的人血脈噴張,就差當場解衣寬帶、提qiāng上陣。

“你們……”姬虞筱無助地四下尋着逃路,所有侍衛都在山寨外,一時間她成了眾矢之的,根本無處可逃。

就在這時——

砰!

殿門前炸開一道血霧,所有人的笑容都石化在臉上,驚恐萬狀!

“誰?媽的,晴空白日敢擅闖我北鴻山寨不成?”

“真是活膩歪了!找死!”

“這鍋里還有位置,將其捉了炖肉!”

可慢慢的,他們才反應過來,若是一個尋常人,怎麼會輕而易舉雲淡風輕地就出現在了英華堂門前?沒有絲毫動靜,尋常修士根本不可能辦到。

所有人不約而同朝門外望去——

血霧中出現了一人,一個永遠喜愛身穿白衣的年輕人,白衣勝雪,他神態一如往常洒脫恣意,慵懶颯然,卻多了說不出的成熟意味,一種淡淡的悲苦縈繞左右。

整個世界頓時像是陷入了寂靜,所有人對他的好奇,對他的嘲諷,都靜止,天地間只剩下這一個身影,負手行來。

眾人輕笑嗤嘲聲之中,江長安只是緩緩像她踏步而去,漸漸有人發現了不對,這個年輕人怪的很——

在場所有人身為修行人士都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風動,只要有一絲動靜空氣中都會有風動的跡象。可是眼前這個白衣白髮人每一次走動周圍的風都聽話的很,像是他就是個幽魂幻魄,身子走動之下風力似是穿身而過。

所有人一個個地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他們心有不服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遠高他們之上,每一個輕微動作都能殺人無形。

踏、踏、踏……

整個大殿,靜得只能清楚得聽到他的腳步聲。

直到這個男人來到姬虞筱的身邊,伸出雪白袍袖輕輕蘸去她眼角的淚水,動作輕柔到了極致,怕是小心翼翼地擦拭一件吹彈可破的絕世瑰寶也不過如此。

只是他越是擦拭,眼淚越多,姬虞筱聲音哽咽,艱難地才說出一句話:“你為何會來?”

他輕柔道:“你不希望我來?既是不希望,你也沒必要出現在這狼窩。”

“你……你想來便來好了,我又能如何攔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