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翹兒很想尖叫，但是忍住了。

直到最後，趙啟星終究還是沒有徹底解開她心中的所有疑惑，而李翹兒目前腦海中最後的片段也停留在了對方以手指輕敲石棺，然後……

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李翹兒實在是不願意再去回想剛剛自己被26個懸浮於棺槨上方半透明靈體包圍場景中的任何細節。

一點都不想。

不同於自己的驚駭莫名，當時的趙啟星卻完全一副理所應當的神態。而就在她沒頭沒腦的問出那句“準備好了嗎？”之後，自己甚至就連表達不解的時間都未曾有，李翹兒便感覺自己似乎經歷了一陣很奇特的恍惚。

準備好什麼？

剛剛還有些散亂的思緒開始逐漸凝聚了起來，李翹兒自迷茫中陡然掙脫，恍如大夢初醒。

啟星！

張口呼喚對方的名字，李翹兒卻發現耳朵並沒有如期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疑惑的想要抬起手，雖然意識中還在猶豫究竟應該先檢查嘴巴還是耳朵，但幾乎是在大腦對身體下達了動作指令的剎那，李翹兒便徹底回過味兒來。

不再歸自己管轄的可不僅僅只是五官。

和被麻醉的感覺不同，長久以來接受的訓練讓李翹兒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自己是否遭到了藥物控制；但也絕不會是癱瘓……雖然自己並沒有過類似的經驗，但想來癱瘓的體感絕不會是如此輕鬆。就這麼直愣愣的望着面前的牆壁陷入了沉思，李翹兒被一隻爬行的蜘蛛吸引了注意力。這小小的多足昆蟲似乎正急於趕往自己藏匿食物的秘密據點，無心理會正緊盯着自己的無聊人類。在八條纖細多毛的長腿配合下，它很快便從李翹兒的右眼前划過，進入了左眼的視線範圍，並用比起呼吸也慢不了多少的速度徹底消失在了床沿靠里的縫隙之中。

等等！左眼？

突然明白過來的李翹兒感覺完全不可置信，驚喜交加之下又一次忘記了目前身體並不接受自己管轄的事實。一連發出了多道指令，但卻連最簡單的眨眨眼皮都做不到，但這並不能影響李翹兒此刻激蕩的心。雖然並不明白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這重新失而復得的完整視界還是讓李翹兒快樂到想哭。

很多東西，只有在失去後才懂得其珍貴。

“安玻兒。”

手掌拍擊着木門的聲音響起，將李翹兒從狂喜之中拽出。耳中接受到的詞彙明明很陌生，但李翹兒卻發現自己居然完全能夠理解其含義，可她已經不再像最開始時那麼驚訝了。

今天發生的怪事實在是太多了。

“安玻兒！”

門外的催促愈發急促了，敲擊的頻率大有很快便要破門而入的氣勢。到底還是在對方在將想法付諸行動前做出了回應，李翹兒從床上坐起了身。

完全不可控的。

“來了、來了，馬上就好。”

依舊是那種類似英語的音節，並不太精通於此道的李翹兒沒有辦法準確判斷語種。但相比於能夠說出並聽懂自己其實並不會的語言，更讓李翹兒害怕的是自己完全無法掌握肢體動作的事實！

“快些，別磨蹭！伯爵夫人已經在樓下了！”似乎屋內的動靜讓敲擊者放棄了闖入的打算，語氣也開始變得稍稍柔和了些:“那可是貴族，了不得的人吶！萬萬不敢讓人家多等。”

“嗯、嗯。”這具身體……李翹兒暫時只能想到這樣的詞來形容目前狀況，似乎已經連好好答話的興趣都失去了。懶散且不情願的下床並渡了幾步，李翹兒非自願的在靠近門口的那面小銅鏡前停了下來。

啟星！

一切困惑都隨着鏡中臉龐映入眼帘的瞬間得到了答案。雖然依舊讓人覺得怪誕到不可思議，但經過這一段時間自己的所見所聞之後，自己在透過趙啟星的雙眼觀察世界就不再是那麼讓李翹兒覺得無法接受了。

自己無法控制這具身體的理由在此刻得到了最直接的解釋。

“唉。”門外已經消停了有兩分鐘了，趙啟星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頰，淺淺的嘆了口氣，目光說不出的自憐自艾。雖然還不明白原因，但李翹兒此刻已經完全理解了自己只能隨着趙啟星的動作而動作的事實。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李翹兒發現自己好像可以多少感覺到趙啟星此刻的情緒。

低落而憂傷。

但無論內心的波動如何，能夠供她揮霍的時間到底還是不多了。簡單整了整凌亂的頭髮，李翹兒大概能夠從趙啟星目前的造型中大致推斷出剛剛躺在床上的她形象差到了何種程度。突然有些想笑，因為自認識趙啟星的那一天開始，李翹兒所見到的她永遠都會是一副無可挑剔的精緻妝容，現在這樣的邋遢鬼倒還真是讓自己大跌眼鏡。

看來某人有把柄落在了我手上呢！

伴隨着對方不斷交替出現在眼前的衣袖，李翹兒開始注意到趙啟星所穿着的似乎並不太像是現代服裝，而且銅鏡前的一些梳妝用具自己好像就連見都沒有見過的樣子。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判斷，就是現在的趙啟星應該不太富裕:因為只是簡單的用不知沾了些什麼粉塵的麵糰在臉上簡單拍了兩下之後，她見客前的所有準備工作似乎就已經結束了。而這樣的標準，就連以李翹兒這種從小泡在男人堆里長大的粗糙性子來看都屬於完全不合格，更別提趙啟星等下要去見的好像還是位貴族了。

衝著鏡子嘟了嘟嘴，趙啟星彷彿在這一點上也有同感。但很快，她便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鬼主意似的，大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轉，便又將剛剛放回原位的粉撲重新舉了起來。接下來的畫面簡直是有些慘不忍睹，如果可能得話那麼此刻李翹兒的嘴巴一定會張到足夠吞下兩個雞蛋那麼大。放飛自我一般將整張姣好臉頰徹底塗抹成了白面羅剎，李翹兒發現自己居然在鏡中的趙啟星眸中看到了洋洋自得，不僅一時覺得有些大腦轉不過彎來。

你居然是這樣的趙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