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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涼內人人跪倒在地,劉維國心中暗暗叫苦,萬歲發做起來恐怕誰都沒有好果子吃,這個江安義跟萬歲爺八字不合,來京才幾天就惹得萬歲發了兩次火,這以後在京城常呆,還讓不讓人活了。

江安義也有些心驚,不過他對石方真的脾性有所了解,雖然易怒但還聽得進話,如果一味地畏縮請罪反為不美,所以穩了穩心神,恭聲道“萬歲息怒,臣有下情回稟。”

“石慎有救駕大功不假,但先皇已經賞賜過他,賜名為慎,加官內庄宅使,赦造府第,萬歲也對他信任有加,時有賞賜,讓其一家錦衣玉食,享受福貴,先皇和萬歲並無絲毫對不起他。太子移居東宮,萬歲又讓他繼續經營東宮皇莊,這是賜給他傳家富貴,可謂恩重如山。”

石方真的臉色緩和了些,江安義的話說得在理,朕確實未嘗虧待石慎。伸手去拿茶,卻摸了個空,茶盅粉身碎骨在地上。劉維國連忙起身,吩咐小太監速去換茶,心中暗贊,江安義真是巧舌如簧,輕輕幾句話就將萬歲的怒氣消了一半。萬歲爺還說我馬屁功夫了得,比起江狀元咱家的道行還差得遠呢。

江安義繼續道“石慎受皇恩深重,本應竭忠回報,可是他卻縱容兒孫為禍地方,殺人搶地、欺男霸女,惡行罊竹難書,宿西縣民怨沸騰,最可恨的是還用先皇、天子以及太子的名義來欺壓百姓,讓百姓對天子和太子誤會頗深,地方官吏為圖其好處,與之勾結,越發讓石慎的子孫肆意妄為,百姓有怒難言、心懷怨恨,長期以往,必然生變。”

江安義這句話觸痛石方真,石慎雖然有功於己但與江山社稷的穩固相比,孰輕孰重不問可知。小太監將茶盅安放在桌上,石方真伸手去拿,茶水滾燙,石方真被燙得一縮手,那小太監嚇得魂不附體,跪倒在地。石方真厭煩地一揮手,劉維國趕緊拉起那小太監,輕聲罵道“一點眼色都沒有,快滾。”

“萬歲,石慎家人在胡作非為之時可曾想過您的臉面,可曾有過半點感恩戴德之心,怕是還認為這是萬歲爺您欠他們的,這等不忠不義不仁不臣之人,萬歲又何必顧念舊情。其功已賞,其罪當罰,方顯王法森嚴!”江安義話語如刀,刀刀誅心,劉維國心旌搖曳,石慎一家性命難保矣。

江安義頓了頓,勻了口氣繼續道“太子殿下正是顧念先皇和萬歲的顏面,不敢當場處治,而是讓人暫圍住內庄宅使的府邸不準人出入,召大理寺和龍衛之人前去,同時讓熊以安留在宿西縣安撫百姓,自己連午飯都不敢吃便帶了臣和薛民林一路飛馳前來面聖。”

“事發突然,太子不忍見百姓遭難,挺身而出是為仁義;事涉先皇和萬歲,太子兼程來報是為忠孝;不自行處治而將案件交於大理寺是為禮智;自承己失,甘願受罰是為勇讓。萬歲,生子、得臣若此,夫復何求?”

石重偉雙手緊摳着地面,眼淚差點沒流出

來,激動、委屈、歡喜、憋悶摻雜在心中,酸甜苦辣諸多滋味雜陳,常有人彈劾孤好遊冶、喜奢華,聽聽江師所說,孤分明就是忠孝仁德的儲君。

哪有當爹的不喜歡聽到別人誇自己的孩子,明知江安義所說有些浮誇,石方真還是掩飾不住嘴角的笑容,溫聲道“偉兒,是朕錯怪你了,起來吧,你們也都平身吧。賜座,上茶。”昔日簫鳴何處尋

劉維國親自端了個竹墩來到江安義身邊,道“江大人,坐好。”藉著轉身的機會,見天子沒注意輕輕地吐出四個字“嘴下留人”。

江安義在竹墩上坐好,回味着劉維國所說的“嘴下留人”的意思,不用問指的是石慎之事,看來劉公公與石慎有過命的交情才會冒着大風險跟自己求情,自己該如何理會。

“宿西縣之事等大理寺查明後再做結論,若石慎果真辜負皇恩胡作非為,朕能容他國法亦不能容。”石方真嘆道。

劉維國的四字真言像魔咒般箍在江安義心頭,旁人的話可以不在意,這位秉禮太監的話江安義不能不放在心上。宿西縣百姓的言語中透露石慎本人並不壞,江安義決定出言挽回一下,道“萬歲方才教訓得是,王法亦講人情,人情世故亦是文章,臣行事有些迂腐,少了幾分圓潤,多謝萬歲提點。”

石方真心情轉暢,笑道“江卿畢竟還年輕,又是性情中人,些許小錯朕不怪你,以後做事多思因果,待人不妨寬厚些。”

“臣受教。”江安義拱手道“據臣所知,石慎本人並無惡行,宿西縣百姓對他並無惡感,恐怕他是受兒孫之累。萬歲教訓臣要懂人情世故,臣斗膽請教萬歲,該如何處治他才能又講律法又不失人情?”

石重偉醒悟過來,這是江師給父皇台階下呢,順勢笑道“兒臣亦想請父皇指點一二。”劉維國在心中暗挑大拇指,高。

石方真似笑非笑地看了江安義一眼,道“石慎就算自身沒有不法事,老而昏憒、縱容兒孫的罪過是逃不掉的,按律當去職抄家,其子孫該什麼罪由大理寺審判,朕亦不好多言。不過朕念及舊情,屆時法外開恩,給他留些家產頤養天年,兒孫中擇賢孝者奉養他便是。”

劉維國心中石頭落了地,老朋友的性命算保住了,至於他的那些不孝兒孫自己便管不了了,萬歲爺答應給他留後,已經是法外開恩了。石慎的兒孫作的實在太過了,光知道的人命就有十多條,自己能保全他也算報答當初的救命之恩了。

石方真站起身道“偉兒還沒吃午飯,隨朕回棲龍居,讓你母后準備些點心。朕方才釣了兩條大魚,今晚吃魚。”

說到魚,江安義知道自己呆在這裡多餘了,恭身一禮,悄然離開。

回到家中已快到戊時,江安義早已是飢腸轆轆,珍兒見他狼吞虎咽,心痛地道“都說皇上不差餓兵,萬歲也不知道讓大叔吃點東西。”

安義含糊地道“這一天吃驚、吃苦、吃累,就是沒得飯吃。珍兒,再給我添一碗。”都市之魔帝歸來

楚安王府。

燭光明亮,接到太子在宿西縣查抄內庄宅使府的消息,楚安王和臣屬們議得晚了些,索性請臣屬在王府吃晚飯。菜肴簡單,二葷四素一湯,六個人卻吃得津津有味。

沈文清養生有道,晚飯僅吃了小半碗便放下筷子,石重傑知道他的習慣,替他兜了半碗蛋花湯遞過去,沈文清慢慢喝着,吞咽食物殘渣。

東閣祭酒孫朝鋒抹去嘴角的菜水,笑道“我估摸太子爺是被王爺您逼的,比照楚安王府的節賞東宮要出的錢多出數倍,太子爺向來出手闊綽,攝政以來我替他粗算了一下,賞出去五萬多兩銀子,估計東宮賬上空了。太子爺逼急了想去宿西縣皇莊打打秋風,結果抓了個燙手山芋,拿也不是丟也不是。”

掾官井成利放下筷子道“宿西縣內庄宅使石慎曾經救過萬歲性命,太子去動他是吃力不討好。可惜太子沒有當場抄了內庄宅使府邸,那樣的話天子定然震怒,才真的不可收拾。”

“太子身旁有高人指點,少詹事江安義也跟着去了,當然不會讓太子犯這樣的錯。”丁楚一直視江安義為追趕的目標,雖然各為其主,對他的推崇卻絲毫不減。

沈文清點頭,道“丁楚說的不錯,我仔細研究過江安義,此人才學出眾、有勇有謀,太子有他輔佐對王爺來說並非好事,王爺找准機會要將此人從東宮摘出,哪怕就真讓他做中書侍郎也好過在東宮為官。”

東宮皇莊的事黃喜曾經告訴過他,他跟沈文清提起過,沈文清思量後認為隱而不發為上,關鍵時候拿出來能將太子一軍。想到黃喜,石重傑輕嘆了口氣體,師傅身在宮中不能跟在自己身邊,要不然自己何懼江安義。

“太子從宿西縣趕回直接去了別苑,應該是向萬歲說明緣由,明日早朝這件事究竟如何處置自見分曉,王爺不妨前去聽聽,看看能否做些什麼。”沈文清若有所思地道。

東宮奉承宮。

熊執仁焦急地踱着步等待太子歸來,何子英安坐在一側,喝了口茶,笑道“熊公,你向來沉穩,今日怎麼如此沉不住氣?”

熊執仁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端起茶一飲而盡,道“子英,你不知道,東宮皇莊的內庄宅使石慎是萬歲的救命恩人,劉維國與他交情莫逆,太子動他有些輕率了。唉,早知道我就該勸阻安義帶太子去宿西,現在該如何收拾。”

何子英不以為然地道“石慎若真的胡作非為,太子此舉乃是為民除害,秉直而行,何錯之有?”

熊執仁不想開口,跟何子英這樣的方正之人談論機謀簡直是對牛談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空,天都這般時分了,太子、安兒他們怎麼還不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怎麼不派人先送個信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