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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李之引領幾位夫人在東市門市落定,東諸山顓孫世家人已經追了來。

此次前來的是瑜然郡主的妹妹顓孫琴心,陪同的是關銘關采文,見到眾人便是大呼小叫:“姐,你可是後天就要出嫁之人,不足兩日才返回也就不說了,為何回到長安城還在城裡磨蹭?不知道顓孫家親戚已從全國各地趕了來?”

不怪她見了面就大光其火,且不論未婚前就在夫家久住,已經屬於唐時異類,在女方家人看來,作為一個姑娘在家嬌生慣養到了出嫁年齡,十幾年的父母情深,家族的親人呵護,偏愛和容讓,在這一刻會轉眼變得心神不寧,甚至痛不欲生。

家中女將要從此遠離,嫁到一個相對陌生家庭,要與那麼多陌生面孔去打交道,要侍奉丈夫,照理家族事務。在家時或許很少勞作,當了媳婦就要分擔家務,風裡來雨里去,原本一枝嬌艷的花朵很快就會凋謝。

儘管如此,還要處處小心,稍有不慎,誰知會不會招來責難,以至於早被默默認同的李之同時迎娶三女一事,也在下意識里被無限擴大化了。

這兩日最為心焦的就是其母江氏,其父顓孫呈逸雖然不曾明言,臉上表情也是變幻不定,畢竟身邊江氏一到獨處時候就抹淚不止,他再是心胸開闊,也總繞不過親情的牽腸掛肚。

還是顓孫雲山瞞着老祖宗發了怒,家裡細微變化瞞不過他的眼睛,再聽聞李之一行人已返回一段時間,終是忍不住斥使顓孫琴心下山催促。

關銘在琴心開口當口,就走上前去,向李之低聲訴說此事。

李之恍然大悟,說到出嫁,作為男人的他瞬間意識到,自己未能設身處地想一想女人出嫁的心情和感受。

女人要出嫁,這是男人所不需經歷的,所以他心理上根本沒做多想,只把它當作一件理所當然的常事相對待。

如今經人提醒,他仔細想想,出嫁還真是一件心酸之事,特別是前世里他沒少見到女人出嫁,上接親的婚車前都在媽媽面前哭哭啼啼的,當時還不太理解,這時候想來,對於女方而言,尤其是在封建唐代,出嫁可以說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李之趕忙向顓孫琴心深施一禮,這還是他首次面對小姨子這般鄭重:“琴心呀,是姐夫的粗心大意,這就親自送你姐姐會東諸山。唉,還是年輕啊,考慮事情過於簡單了!”

話雖不多,三言兩語里也盡顯他心中愧意,誠懇地態度瞬間引起顓孫琴心心下一軟,滿腔怒意頓時消去了不少。

但她語氣上還存有幾分怨氣:“我說姐夫啊,我只是個小孩子,並不懂更深人情世故,但也能感受到家中氣氛詭異。尤其那些遠來親戚里可並非全是善與之輩,少不得會有人暗地裡說三道四,我父母本就心頭不愉,經此刺激,有強烈反應也不足為奇了!”

“是,是,是,此事都怪我做事不周,這就動身趕往!”李之連連拱手,像是亂了方寸。

清綺掩嘴輕樂:“的確是我們做得不對,但也不能全怪正文,我們一行人回來,緊張得連口水也沒喝呢!琴心妹子,我們莫要着急,遇事可不能這般慌亂,你沒見到正文此時已經不知所措了?”

瑜然有些心疼地遞過話來:“你不知道我們在驪山忙碌到何等程度,近百車貨物清點,天機閣建設正酣,要怪還是我們姐妹去尋鹿大會呆了幾日,與你姐夫何干?他可是沒日沒夜在奔忙着,剛剛趕回來,就受臉色看,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一向溫柔善良,性子上甚至有些柔弱的瑜然猛地里發火了,便是在她身邊生活了十幾年的顓孫琴心,也是首次見到姐姐如此勃然大怒。

瑜然原本沒打算髮脾氣,但第一句話講出口,一股怒氣就自心頭冒起,再聯想到李之不辭辛苦的幾日幾夜,嘴裡說著,眼神瞥見他低眉順眼的極低姿態,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龐啼不合時宜地也是撅起了小嘴,陰陽怪氣道:“我正文哥哥三五日之間做了好幾件大事,旁人卻是看不到眼裡,卻只怪他不明事理,他身邊又沒有個父母長輩教他怎麼做,什麼狗屁親戚,我們不認還不行,難道......”

“啼兒,你閉嘴!”儘管不忍心,李之還是忍不住斥責,“生意、修行是大事,娶你們同樣不能分了心,這事的確是我不對在先!”

還是首次見識到家中矛盾,阿菲法第一個不安起來,忙牽住一臉委屈卻不敢落淚的龐啼小手,嘴裡卻不知該如何勸慰,只好把眼神投向清綺。

清綺此時顯示出了大夫人的成熟,淡然笑道:“又不是什麼大事,何必如此上火呢!我看這樣吧琴心,距離大婚之日不足兩日,我們也不是成心這麼晚趕回來,確實在潼臨縣忙得幾乎腳不沾地。但離開這麼長時間,兩家門面生意一直沒照應到,需要正文盤查一番,此刻即使夏婆婆、羽靈姨她們也被當做苦力使喚,正在酒坊忙着卸車呢!還是我送瑜然回去,順便給顓孫家長輩解釋一下,兩方結就一下也就是了。”

“不回去!任何人給正文氣受,我就將他當做敵人,這麼關鍵時刻冒出來,存心不良已是顯而易見,我與他老死不相往來!”瑜然心頭火起依舊未消。

關銘此時趕忙發言,“琴心,不是我說你,你家父母心有怨氣是正常,但那些親戚里...唉,不多說了,反正我很理解瑜然夫人的心內感受,正文兄弟難得深明大義,化作我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儘管顓孫琴心此刻心下已然後悔,知道李之一行人遠去山裡可不是去躲清閑,但被姐姐一同怒火嚇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應。

李之卻是在此刻笑了,他走上前去撫了撫龐啼秀髮,又伸手牽過來瑜然,“就照清綺說的做吧!清綺,就麻煩你親自跑一趟,替我給老祖宗和長輩們道個歉,但有件事你莫要忘了,順便打聽一下何人在背後說三道四,我不管那幾人是顓孫家何等親近之人,明白告訴顓孫家,我李之有錯在先是不假,但也絕非任何人可以拿捏的,那等小人行徑之人,從此不要想任何合作之事了!”

說罷,轉過頭來,他望向顓孫琴心,“妹妹呀,轉告岳父岳母,大婚後我上門負荊請罪,誤了事是我的錯,但與瑜然沒有關係,你家裡人可不能給她臉色看!顓孫家除了你父母與老祖宗,任何人膽敢為難於她,莫要怪我六親不認!”

見李之發了狠話,關銘莫名心裡有些發虛,卻知此時不好撤身躲開,硬着頭皮笑道:“剛誇了你深明大義,可不能犯小孩子脾氣呀。”

李之微微笑着回道:“采文兄言過其實了,我本人對顓孫家沒有任何不滿,或許因為自己從未經歷過大家庭里那等狗隨貓咬的紛亂情形,卻獨對在人身後亂嚼舌頭頗不以為然,我的個人閱歷告訴自己,這種人只能遠離而不能深交,不然哪一日被人賣了還在幫着數錢,因為這等人物心裡很陰暗,采文兄又如何叫我深明所謂大義?”

其實此時平靜下來,現場人人可以猜測到,那幾位說閑話的遠親,確實是在心存雜念,或許就是因為老祖宗把顓孫家傳承數百年的制錦秘術交給了李之,而不是由着他們守護。

歸根結底,此事絕不會空穴來風,男婚女嫁之事再是需要沿襲傳統,尊崇祖制,期間有何小小意外總有個理由可講述明白,何況李之一行人忙些什麼,稍有了解便可心知肚明。

明知有情可原卻口吐挑撥之言,其心雖不至於到了可誅地步,但本意不良善是確鑿無疑的,以李之極高深層面修鍊者的驕傲,做出如此反應並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