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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民們最終還是慢慢圍上來,並在某一哭喊着哀腔的女子丟出第一塊石頭後,投擲物就像雨點一樣傾落過去。

不消多久,轟隆一聲,車體潰塌,幸虧馬車只剩下光溜溜車板,不然連馬也會被湮沒在裡面。

看着車上的呼號越來越弱,撒舍爾搖着頭:“那個胖子之前得有多兇殘,明明被我們制住了,還是沒有人敢上前表達憤怒!”

李之面色凝重道:“那位麻五爺的確是個人物,身邊高手都畏怯了,他那張滿是血意的胖臉上還是毫無懼意,有那麼點梟雄的意思。”

“關鍵是此人就是個普通人,憑什麼手下就能籠絡幾十位修鍊之人?”

因為體有修為,瑜然原有的柔弱性子,已不懼眼下血腥場面,可以從容問出口。

李之回道:“梟雄自有他驍悍強橫的一面,野心、狡詐、手段毒辣超常,這種人身上也是有凝聚力的,只可惜沒用到正當處!”

說話間,有鄉民竟是相互間廝打起來,因他們口中的當地土語實在聽不明白,李之一行人產生片刻迷惑。

龐啼首先反應過來,“那些被圍攻之人,應該是麻五爺家的親戚。”

眾人恍然,他們身處之處,就是當地部落,氏族為部落的主要構成部分。

顯然麻五爺家的親戚們,同樣一向囂張慣了,久被欺壓的鄉民們一旦升起強烈反抗意願,沒有了頭領的他們,當然會遭到報復。

亂象在那些親戚被打倒後靜了下來,有着民族服飾的老者上前訴說著什麼,可惜李之他們都聽不明白。

終有漢民走來翻譯,李之才笑道:“方才你們也看到了,本地縣太爺都要給我下跪,這裡的人命我幫你們扛下來,現在倉庫里的那些糧食之類的,就給鄉親們分了吧。還有,人心齊,泰山移,往後都硬氣些,別再冒出來個麻六爺,麻七爺的,苦日子還沒過夠啊!”

那人高聲給鄉親們翻譯了,就開始有人高聲呼喊,漸漸圍成圈翩躚起舞,繞着李之等人歡舞雀躍不停。

苗族是一個能歌善舞的民族,人人會唱歌,人人會跳舞,此時最富有山野味,古樸、粗獷的情感傾吐方式,最能表達他們真摯、純樸的心裡感激。

李之含着笑帶人離開,不久身後就傳來陣陣蘆笙,歡快的吶喊聲,也在某一人的口號宣頌下,節奏分明的響徹起來。

走過濯馬潭,李之講起之前聽聞:“本地人在濯馬潭汲來清水烹茶,據說茶水爽宜醇香,夏能解暑,冬能驅寒,稍後我們也沏上一壺嘗嘗。”

說罷,就撿起潭水邊不知什麼人遺落的木桶,於清潔處舀來一桶水,被撒舍爾隨手接過去。

“在此之前,首先還要將濯馬觀的惡人們打發了,山上可不會僅有褚半仙一位道人!”伏辰手指正向自己一行人湧來的十幾道身影。

“這些人也是反應遲鈍,都這老半天才得到消息?”懿懿一臉的鄙夷。

那些人都是徒步趕來,均是有修為之人,但也擋不過伏辰的三招兩式。

李之心下也奇怪,他們的三級大師主持都被瞬間制住了,這些人的底氣何來。

一問之下,李之才啞然失笑,卻是有鄉民爬上山去傳訊,說是有外來者在山下鬧事,把麻五爺都打了,褚半仙之事可是隻字未提。

再問了些山上情形,這些人一個個被廢去了修為,李之眼望依舊三五成堆的趕集鄉民,笑道:“鄉民了也有聰明人,膽子也大,想着讓我們一併把濯馬觀中人收拾了!”

說著話,一行來到山腳下拾級而上,一路上不時可見有衣着光鮮之人,混跡在鄉民中躲閃離開。

應該是從遠道慕名而來的香客,或是經常前來此地的求葯者,聽聞一群外來之人很是兇悍,生怕自己被牽連。

李之手指不少手裡抬着牲口的本地人嘆道:“看到了沒,窮苦人要想得到所謂的靈丹妙藥,就需要把飼養的家畜貢獻出來。如此深山老林,並沒多少土地耕耘,家畜可是他們全做家當了!”

山頂濯馬觀修繕得很是氣派,李之卻是徑直帶人走向三進院落深處的後山,那裡有被圍牆圍列起來的十幾株古茶樹。

未及近前,龐啼一開口驚呼:“這是桂竹蓮茶,很獨特的一種茶類,你們看是不是很眼熟?”

懿懿詫異的道:“何止眼熟,這不就是幾株竹子嗎!”

龐啼語氣里的驚意依舊濃郁:“嚴格說桂竹蓮茶是一種藥材,形似竹葉卻具有蓮心的補益功效,不僅益腎澀精,還可養心安神。之所以被稱作茶,是因其味清香異常,能收斂浮躁心火,讓人寧靜且容易入睡。”

她轉頭望向李之:“正文哥哥,它同樣是《山海經》內曾描述之物,據我所知早已瀕臨滅絕,而且茶葉中隱含一絲靈性!”

李之讚許地點頭,“我也記得,它還被叫做神葉,習性神秘莫測,生長於懸崖峭壁之陰處,古人常懸索崖壁或射箭採集。此時看來,它們是因常年受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被稱為養生極品,還是沒有言過其實的!”

桂竹蓮茶共有十二株,就繁生在後山峭壁之上,與山間散生竹極為形似,但有節下明顯的粉白環獨有標識。

密密麻麻竹葉中的鮮嫩稚芽,就是桂竹蓮茶葉,條狀淡褐帶綠,兩側紫色,邊緣泛黃。

等不及做足整套茶事,將那把銅壺取出,施用天火片刻煮沸,龐啼已經采了把茶葉湊了上來。

尋一牆根凸起岩石上,一字排開幾隻茶杯,其色綠而清淡,一一斟滿便有奇香溢出。

屏住氣,李之端起一杯慢慢品用,只覺其味苦中微清甜,有一股無與倫比的豌豆鮮、板栗香,直衝口舌鼻端。

“好茶!茶中絕品!”李之禁不住大讚。

眾人這才紛紛取用,均是一副閉目享受狀,杯中茶升騰着一樓溫暖的香,輕裊而空明輕靈,不知不覺中竟是有些醉了。

“香氣溢出,像藏在水底的金魚那樣優遊而出,不同於雀舌山茶那般的氣若遊絲,後者的香是婉約,這種香卻是豪放,但帶來的不是興奮,而是悠悠歲月後的心事沉澱。”與李之的直白相比,龐啼數言吐露,才盡顯桂竹蓮茶中真意。

阿菲法掩嘴俏笑:“我不懂東土的綠茶,只飲慣了我們西域的紅茶,不過也能覺出來,啼兒的形容,更符合我口中的感知!”

李之訕笑,“我以為你們女人還是過於矯情了,茶中絕品可是涵蓋了所有茶品的不言而喻,聽似籠統,卻寓意深遠!”

眾人皆笑,便是阿明那樣的粗獷性情,都能聽出李之詞窮後的強詞奪理。

這處微型茶園,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入的,儘管濯馬觀仍有人於各處走動,此間顯然是不容許常人隨便出入的。

不多時,果然就有道人掠來驚怒:“何人如此大膽,居然膽敢闖入禁足之處!”

伏辰欺身迎上前去,一巴掌扇飛了來人,三進院門處,已有朝廷官員身影密集出現。

當首之人應該就是黔州府刺史李赫李凡殊,因為他已在向李之遙遙拱手:“李先生,久聞大名了,家父之前書信中未少提及,這一次總算是見到本尊了!”

李之忙迎上回禮:“來時才與昉化兄飲過酒,凡殊兄兄弟二人樣貌還是很相像

李赫哈哈大笑,“早知先生與我兄長情同手足,他也沒少念叨過你!”

顯是此人尚對長安城一事不曾聽聞,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哥哥已經與面前之人又過了小小的嫌隙。

他與李之一行人見了禮,尤其是面對阿菲法,表示出了足夠的尊敬。

等寒暄過後,李赫面色就忽然凝重下來:“李先生,毛縣令已將所發生事講述清楚,我作為黔州府刺史,居然不知二十里外有如此貪求無猒的征斂無度人等,是下官失職了!”

李之搖頭道:“不是你的錯,修鍊者若想使些手段惑眾取利,普通人絕難察識,況且更與當地少數民族首領沆瀣一氣,少數民族祖地,有他們自己的生存方式,少被外邊人知曉很正常。只是這位毛縣令似乎對這裡的人或事很了解,還動不動就要誅人九族,凡殊兄是要親自過問一下的!”

拋去私人交情不談,李之可是與李赫的父親南江王同一級別,從他嘴裡講出來的話,李赫可不敢不聽。

於是他怒聲回望手下人:“摘去其頂冠,扒下官服,押至一旁,快速審問!”

那位毛縣令驚駭之下,不由疾聲辯解:“刺史大人,我等也是被蒙蔽之人,確實不知其中蹊蹺啊!大人,大人請饒命,饒命啊!”

他嘴裡呼叫着,就被幾名府兵強押下去,聲音漸遠。

李赫面顯一絲愧色:“這處濯馬觀我也是首次來到,看來是高高在上慣了,體察民情意識太過淡薄,失職,嚴重失職啊!”

僅是這一番言辭,就令李之對他的好感叢生:“呵呵,堂堂刺史,怎能對轄下每一處深山老林熟知,何況這樣的部落性質存在,訊息往來相當閉塞,更被人有心遮掩,不是你的錯!”

“敢問李先生,這一處道觀該如何處置?”

“這十幾株茶樹我帶走了,凡殊兄也知道,皇上命我各地尋些這樣的近乎絕跡古茶樹,我本就是慕名而來,這些人的霸道也是來到後親眼所見!道觀就交由黔州府看着處理就好。來來來,我們找一地坐下來深談,也跟你念叨些臨來時的心頭鬱悶!”

他後一句話,就是在用私交吸引李赫的重視了,轉身之際,還不忘向伏辰眨了眨眼睛。

伏辰跟隨李之時間雖短,卻數次參與到了具體行動中,很了解李之的言外之意,這是囑咐自己,儘快將戰利品收集起來。

只有五位夫人與阿明。跟隨李之等人離開,伏辰低聲給撒舍爾做一番交代,兩人各自分頭行事。

那十幾株茶樹他並沒有收取,乾坤袋可不能收入生機鮮活的活物,只能等李之自己前來收入朝元秘境。

褚半仙可是在此地盤踞了幾十年,又是拚命刮取民脂民膏,貪贓無數。

且為號稱可道家法力添持的修鍊之人,便是一名普通三級大師,手裡的藏物也不會少了,伏辰還是很期待找到那些深藏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