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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茵的內力被容藺封住了,又受了傷,整個人虛弱的厲害,若非扶着牆,她幾乎站立不穩,她面色蒼白,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豆大的汗從額上滾落。

她看得出白氏眼中的殺意,卻沒有一絲的驚恐。

容華之死,這個世上能與她感同很受的唯有白氏,她知道她心中的疼,也知道她心中的怨氣,對於白氏,她恨不起來。

“我這就送你去見他。”白氏滿目陰霾,陰森森一笑,沉聲呵斥道:“來人啊!”

她聲音一落,無聲無息的從她身後出現一個一襲藏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平淡無奇,就是那种放在人群之中,一點存在感都沒有的人,令人過目即忘。

他氣息內斂,呼吸之間幾乎沒有一絲聲音,是一個頂尖高手。

蘇茵抬眸朝他看去,微微眯起眼睛,想來那一晚將她擄來的便是他了。

想不到白氏身邊竟有這樣的絕頂高手,可細細一想的便也無甚可震驚的了。

白氏以一己之力,能在腥風血雨的容家,孤兒寡母的將容華拉扯長大,便知她並非尋常的深宅婦人,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白氏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個中年男子,視線落在蘇茵身上勾唇一笑:“把她給我殺了。”

“是,夫人。”那中年男子慢慢的扭過頭來,將視線落在蘇茵身上,冷冷一笑,五指成爪朝蘇茵的頸項抓去。

電光火石之間,輕輕扣住蘇茵的頸項。

只需他那麼稍稍一用力,便可扭斷蘇茵的脖子。

蘇茵冷眼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抬眸朝白氏看去,她面容蒼白,緩緩說道:“夫人,我腹中有容華的孩兒。”

她聲音低沉且沙啞,帶着無限悲涼。

“你說什麼?”白氏一下愣在那裡,她眼睛微睜,難以置信的看着蘇茵。

視線下移,落在她的小腹之上,忽的鼻子一酸,便紅了眼眶。

她直勾勾的盯着蘇茵的小腹,聲音已帶了哽咽:“你說什麼?你腹中有了容華的孩兒?”

“是。”蘇茵站在那裡,表現的太過平靜,整個人無悲無喜,彷彿已無什麼能觸動她的情緒。

“你可知騙我的下場?”白氏滿目血紅,衝著蘇茵低聲吼道。

她此刻便如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巍峨的山,就在她滿心絕望的時候,突然看見一汪清泉,瞬間充滿無限希望。

“夫人自可查驗。”蘇茵慢慢的伸出右手,白氏一驗便可知真假。

白氏死死的盯着蘇茵伸出的手腕,慢慢的抬起手,她的手顫顫的抖着,一把抓過蘇茵的手腕。

片刻,她鬆開蘇茵的手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她落下兩個清淚來,仰天長嘆道:“我兒有後了,我兒有後了。”

她精通醫道,自然能診出蘇氏阿茵已懷有身孕一月有餘,從時間上推算,斷然不會是容藺的。

一時之間,她悲喜交加,喜的是容華有後了,悲的是他卻看不到了。

她慢慢的閉上了眼,任由眼淚划過她的臉。

蘇茵站在那裡一句話都沒有說,她伸手落在小腹之上,慢慢的垂下眸子。

若是容華還在,他可會歡喜?可會期盼這個孩子的降生?

她腹中的這個孩兒,長的像她多一點呢?還是像容華多一點?

可惜的是他永遠看不到了。

片刻,白氏猛地睜開了眼,她一把抓住蘇茵的手,緊緊的握着,握的蘇茵的手都痛了,可蘇茵依舊一句話都沒有說。

“還好,還好……”白氏喃喃說道,一臉後怕,還好她將蘇茵擄了過來,並沒有讓阿七出手殺了她。

“你腹中既已有了容華的孩兒,為何還要跟在容藺身旁?”白氏目不轉睛的盯着蘇茵,眼神犀利彷彿能將蘇茵射穿。

蘇茵艱難的開口:“是容墨與容藺害死容華的。”

她雙目泣血,一字一句說道,字裡行間殺氣逼人。

白氏整個人驟然一驚,蘇茵緩緩道來:“容藺將我擄了過去,親口告訴我容華再也回不來了,他說容華乘坐的船在長江沉了下去,長江之下有數千弓箭手等着他,每一支箭都啐了劇毒,容華死的很慘很慘。”

蘇茵說的很是平靜,她用力的睜大眼,努力抬頭看向天,眼淚卻還是一行行落下。

白氏身子一軟,大步朝後退去,她身子一下撞在牆上,她緊咬着唇瓣,鮮紅的血順着她的唇角蜿蜒而下。

剜心割肉也不過如此!

大顆的淚從白氏臉上滑落,不過瞬間她彷彿又蒼老的好幾歲。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滿目猙獰的念着容墨與容藺的名字。

“容墨,容藺……”整個人彷彿從地獄歸來,周身滿是陰霾。

蘇茵視線落在白氏身上說道:“夫人可以放我回去了嗎?”

“回去?”白氏驟然看向蘇茵,眉頭緊擰張口說道:“你要回哪裡去?你如今有孕在身,哪裡也不能去。”

白氏滿目不容置疑。

她如今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養好身子,好好的誕下孩兒,哪裡也不準去。

蘇茵固執的看着白氏,緩緩說道:“沒有我你殺不了容藺,更殺不了容墨。”

“報仇的事交給我就好,你只需養好身子誕下孩兒便可。”白氏雖不喜蘇茵,眼中卻也沒了厭惡,終究她是她孫兒的母親。

看在她腹中的孩子份上,她也會好好待她的。

“容藺現在對我已是深信無疑,我必須回去。”蘇茵說著,往後大退一步,跪在白氏跟前,重重的將頭磕了下去:“求夫人放我回去,我定會護好腹中的孩兒,我若不能為容華報仇,親手手刃仇人,活在這世間還有什麼意義。”

白氏看着一跪不起的蘇茵,聲音放柔輕聲說道:“恕我不能放你回去,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平安誕下孩兒。”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有的是時間與容墨父子二人斗下去,並不急在這一時。

白氏說著扭頭看了一眼一旁的中年男子,緩緩說道:“將她給我帶出去。”

那中年男子心領神會,幾步上前,根本不給蘇茵開口的機會,在她的肩上輕輕一點,蘇茵的身子瞬間軟了下去。

等蘇茵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張全然陌生的榻上。

陽光飄飄洒洒從窗戶落進來,她不過剛醒,白氏便端着一碗參湯走了進來,她看着蘇茵盈盈一笑,輕聲說道:“你醒了,起來喝點參湯吧!你身子太弱已有滑胎之象,可得仔細的養着。”

白氏知道蘇茵內力不弱,為了防止她逃走,並沒有解開容藺留在她身上的禁錮,縱然這對她來說不過輕而易舉之事。

蘇茵慢慢的扭過頭來看向白氏,聲音低沉的說道:“夫人禁得了一個人,卻囚不了一顆一心求死的心。”

她看都不看那碗參湯一眼,眼中沒有一點求生的慾望。

“蘇氏阿茵,你莫要以為你懷了容華的孩兒,我便拿你沒有辦法了?”白氏一沉,聲音徒然一高,滿目不悅。

蘇茵淡淡一笑:“夫人,我從不懼死,大不了一屍兩命,正好下去給容華作伴,也是極好的。”

“你……”白氏何時受過這種氣,她一把將那一晚參湯重重摔在地上,再不看蘇茵一眼轉身離開。

她就不信她磨不過來她的性子,她不是不懼死,也不吃東西嗎?

那就讓她餓着,一直餓到她想吃東西為止。

接下來數日,不過婢子端過來什麼,蘇茵看都不看一眼。

她知道白氏最在意的是什麼,也知道她一定會妥協的。

果不其然,三日之後,白氏一臉疲憊的走了進來。

她抬眸看着蘇茵,無奈的說道:“說吧,你究竟怎樣才肯吃東西?”

在這樣下去,她真怕她腹中的胎兒保不住了。

蘇茵慢慢的朝白氏看去,一字一句的說道:“放我回容藺身旁。”

白氏想都未想開口說道:“這絕不可能!”

蘇茵再不看白氏一眼,緩緩地合上了眼:“夫人請回吧!”

白氏久久的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的看着蘇茵。

她整個人已經瘦的脫了相,唯獨一雙眼睛顯得越發大了,固執的摸樣像極了她年輕時候的樣子。

只要認定了事,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好,只要你吃了這一碗粥我便送你回去。”片刻,白氏無力的說道。

不知怎的,她竟突然有些喜歡蘇茵了。

蘇茵眼中一亮,虛弱的一笑:“夫人所言無虛?”

“你說的對,我困得住一個人,卻看不住一顆一心求死的心。”白氏淡淡的看了蘇茵一眼,接過婢子手中的白粥,伸手遞給蘇茵。

蘇茵從榻上坐起,接過白氏手中的白粥,一口一口吃了起來,如同嚼蠟一般一點味道都沒有,可她還是逼着自己吃了下去。

一碗白粥吃下,蘇茵總算有了一些精氣神。

“我需要人手。”蘇茵看着白氏說道,她知道白氏不會拒絕了,因為她們目標一致。

“好。”果然白氏沒有拒絕。

蘇茵接着又道:“容藺在我身上做了些手腳,困住了我的內力,我需要解開。”

“阿七!”白氏聲音一落,那個中年男子便出現了,他幾步上前,在蘇茵背上輕點了幾下。

蘇茵便覺得小腹那股熱氣回來了,令得她通體舒暢,再不似方才一般渾身無力。

白氏凝神看着蘇茵,一字一句的說道:“記住你答應過我的事,一定要護住腹中的孩子。”

“夫人盡可放心。”蘇茵淡淡一笑,這也是她與容華的孩兒,她拚死也會護住的。

白氏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阿七,輕嘆了一聲:“送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