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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牧野特意命老崔上街買了一份此前從不關注的報紙送到房間來。

頭版頭條的位置上清楚的刊印着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報業和珠寶業大亨查爾莫夫昨晚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殺害!警方於昨天午夜時分在路上發現了他的汽車,一起遇害的還有他的司機某某某。兇手作案手法極其殘忍,現場採訪人員帶回來的圖片顯示,兇案現場簡直慘不忍睹,司機被一刀割喉;而查爾莫夫的屍體卻被肢解成了數十塊。

狄安娜還在高卧,赤條條躺在那兒,像一隻無害的小白羊。李牧野走進卧室,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陽光從窗外照在她身上,散發出聖潔的光輝,此情此景,美的令人心醉神迷。

真的會是她做的嗎?李牧野想到了昨晚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道,起身走進浴室,她昨晚脫下的獵裝還在那裡,拿起來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忽然感到脊樑一陣陣發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你心有玫瑰,細嗅猛虎。”不知何時,狄安娜已經站在了浴室的門口,輕聲說道:“英國佬的詩雖有意境,但放在我們這塊土地上卻太虛偽,反過來說才是俄羅斯的風格,我的味道是不是讓你感到反胃了?”

李牧野一動不動,腦子裡卻想起了初遇狄安娜時的情景。驚鴻一瞥的瞬間,她正在做一個難度極大的芭蕾舞動作。當時不以為然,這時候再回想起來,才驚覺她的動作雖然標準,卻沒什麼美感,反而有一種力量感。在那之後的每一個環節里,她一直詮釋的是一個柔弱單純的少女形象,表現近乎完美。

“反胃倒還不至於。”李牧野放下獵裝,道:“只是還有許多困惑不解的地方。”

“查爾莫夫出局了。”狄安娜道:“就價值而言他不如你。”頓了頓,又道:“而且他太愚蠢了,如果他足夠聰明,在古爾諾夫死的時候,就應該主動退出歷史的舞台,而不是妄想恢復他所謂的寡頭榮耀,更不該私底下跟車臣人眉來眼去。”

李牧野看着她,忽然又想起那天楚秦川說的話來,原來老楚早已從那晚的事情經過中猜到了她的來歷,甚至是想到了提莫夫安排整件事的目的就是要讓她跟自己結婚,所以才會有那突兀的一問。

“殺人就殺人,為什麼要把他肢解掉?”李牧野不解的問道。

狄安娜走過來拿起獵裝丟進浴盆里,又拾起內衣一件件穿在身上,最後在角落裡找出那把黃金手柄鑲嵌寶石的短刀,從容說道:“寡頭時代他玷污過伊蓮娜,這件事關乎家族榮譽,我只好用這把家族傳承的寶刀來洗刷他帶來的恥辱。”

可以想象這是一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故事。

“伊蓮娜知道嗎?”李牧野看着她,忽然有點心疼。如果沒有刻骨銘心的仇恨驅使,這樣絕頂美麗的少女,本不該是這樣子的。

狄安娜搖搖頭,道:“作為女人,她很堅強,但作為母親,她不該知道真相。”頓了一下,又道:“有些事只能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不允許說的事情,我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

“還有什麼能告訴我的嗎?”

“柳辛斯基先生希望咱們結婚後,新公司可以儘快成立。”狄安娜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這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如果你連俄羅斯的女婿都不肯做,他們也只好放棄你了。”

“你呢?”李牧野問道:“我想知道除了工作因素外,你是怎麼想的?”

狄安娜笑了笑,道:“你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我不能說自己有多愛你,但起碼不討厭,尤其是經過昨晚以後。”她細數李牧野的優點:“夠英俊,也夠強硬,能給女人帶來被征服的體驗,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肯為我花那麼多錢。”

李牧野道:“除了英俊,其他應該算是身為男人的基本硬件吧。”

“卻不是哪個男人都擁有的。”狄安娜道:““那些喜歡把愛情和詩歌掛在嘴邊的都是些油嘴滑舌的廢物,除了在女人肚皮上佔便宜外,其他什麼都不會。”她繼續說道:“我的太曾祖父曾經是俄羅斯最出色的勇士,他年輕的時候跟一個韃靼人學會了一些配合呼吸和類似瑜伽動作來鍛煉身體的方法,然後代代傳了下來,到我父親這一代時,他卻選擇了詩歌和遠方。”

“時代變了,從前的謀生技巧漸漸失去了價值。”

狄安娜搖頭道:“只有軟弱的人才會這麼想,我父親就是這樣一個沒用的男人,在伊蓮娜還沒跟他離婚前,我們一直生活在一個一貧如洗的環境里,他絕大多數時間裡都在喝酒,偶爾會寫一些永遠不能發表的詩歌,那時候伊蓮娜在裘皮商店裡工作,靠着精湛的手藝養家,還要經常忍受那個廢物的毆打和辱罵。”

二人在不經意間回到卧室,李牧野適時的遞給她一杯酒。狄安娜喝了一大口,繼續說道:“有一天,伊蓮娜在店裡做工,一個有錢的大亨來到店裡給她的情人選裘皮,看到了她。”

“查爾莫夫?”李牧野下意識的猜測問道。

“是的!”狄安娜道:“當時我九歲,那天晚上伊蓮娜回來的很晚,滿身酒氣和傷痕,幾乎在痛苦中死掉,而那個沒用的男人卻只是拿走了她帶回來的錢,整整半個月沒有回家!”

李牧野問道:“伊蓮娜是怎麼挺過來的?”

“是提莫夫先生幫助了我們。”狄安娜說道:“我永遠不會忘記他為了媽媽所做的一切!”她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示意李牧野繼續倒滿,然後又說道:“從那時起,我決心靠自己的力量保護伊蓮娜,後來我找到了太曾祖父留下的東西,包括那把短刀,拚命的練習,十二歲那年提莫夫先生看到了我的獨特本領,便秘密招募了我。”

“你和伊蓮娜的命運也是從那時候起發生改變的?”

“是的。”狄安娜說道:“提莫夫為伊蓮娜引薦了柳辛斯基先生,他出資幫助伊蓮娜收購了她工作的皮草行。”

“後來呢?”李牧野問道:“你父親沒有再找你們麻煩嗎?”

“沒有後來!”狄安娜的口氣忽然冷了起來,有些焦躁的:“那個廢物已經死了,那樣的人不配身為男人,甚至都不配活在這世界上!”

李牧野看着她慍怒的神情,聯想到查爾莫夫慘死時的樣子,忽然有所領悟。忙轉移話題,問道:“尼古拉斯真的曾經是你的戀人嗎?”

“他只是一個任務目標。”狄安娜說道:“提莫夫先生當時給他設了一個圈套,本意是想讓他成為美國間諜的,但最後卻沒能成功,那枚彩蛋里的內容是我複製下來的,因為不足以扳倒古爾諾夫,所以就被保留下來了。”

一切事情都能串聯起來了。李牧野恍然大悟,道:“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

狄安娜道:“如果那天晚上你沒有拿走彩蛋,或者你一怒之下幹掉了尼古拉斯,整件事都不會發展到今天的階段,我其實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怎麼對我產生疑心的?別否認,我們交往了有一個月,如果這麼長時間裡我還不能察覺到你的遲疑,還有什麼資格執行這個任務?”

“你出現的時機,地點,以及近乎完美無缺的表現。”李牧野道:“對別人而言,也許沒什麼值得懷疑的,但對我來說,只要有足夠的理由去懷疑,越完美的局就越會引起我的疑慮。”

“說到底還是因為你太狡猾謹慎。”狄安娜笑道:“真是一個比狐狸還狡猾的傢伙。”

“環境是最厲害的老師。”李牧野道:“你成長在一個充滿暴力的環境中,所以學會了用暴力的手段解決問題,而我卻曾經成長於一個充滿了謊言的世界裡,懷疑一切,幾乎是那世界裡的每一個人都具備的本能。”

“提莫夫先生對你還是心存感激的。”狄安娜主動改變話題:“查爾莫夫一直想要幹掉你,貝爾戈米曾經很支持他的意見,提莫夫先生卻始終反對他們這麼做,一年前,查爾莫夫擅自作主張針對你搞了一次行動,提莫夫先生知道以後非常不滿,但貝爾戈米跟他不在一個系統內,而且這件事柳辛斯基先生是默許的,他也沒辦法追究。”

“柳辛斯基只是個銀行家,難道權利會比提莫夫還大?”李牧野有些奇怪的問道。

狄安娜道:“如果你知道提莫夫先生之前在聖彼得堡安全局擔任副局長的時候,柳辛斯基先生當時就是局長,你就不會有這樣的疑問了。”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柳辛斯基先生從聖彼得堡安全局調離後才去了城市商業銀行。”

一切真相大白,接下來不可避免的又要回到最初的話題,談婚論嫁。不合時宜的查爾莫夫死了,仇恨不是他唯一的死亡原因。看不清形勢才是他最致命的錯誤。現在輪到李牧野認清形勢了。

結婚還是死亡?

李牧野看着狄安娜擺弄於股掌間的短刀,再回想昨晚的滋味,貌似沒什麼好猶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