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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說利維拉尼有個大計劃,他想用這個重大的秘密換一條活路,狄安娜決定留他一命等李牧野來定奪。

房間里溫暖如春,李牧野舉着可愛的小安琪,看着小傢伙手舞足蹈,聽着剛滿兩歲的女兒奶聲奶氣叫着爸爸,小野哥臉上洋溢着溫暖的笑容,輕輕吐出一句瞬間讓狄安娜淚流滿面的話:“從他盯上我們的安琪的一刻起,在我這裡就已經是個死人了,我跟一個死人有什麼好說的?”

“要不要跟袁先生說一說這邊的情況?”狄安娜道:“前陣子為了農工銀行登陸法蘭克福指數的事情經常跟他打交道,發現他真是個了不起的智者,我是心服口服了。”

“大智無情而有道。”李牧野道:“他的學問太深,把事物看的過於透徹,理性到了極致,未必總是正確的。”

“說實話,我當然是很喜歡你這麼在乎我和小安琪的。”狄安娜給女兒鋪好床,把孩子接過去放到她自己的床上,一邊做事一邊說道:“你這樣的人,只有把我們娘倆當做了身上的逆鱗,才會做出這麼感性甚至是任性的決定。”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說道:“可我還是覺得你有必要聽一聽尤里要說些什麼,或者請教一下袁先生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李牧野最不喜歡的事情莫過於跟老袁討論對錯,因為永遠也爭論不過他。而且到最後所有話題的討論都會演變成他自己跟自己爭論,並且搞不出一個標準答案來。世界是矛盾的,又是循環的,展開深入討論後,對的可以成為錯的,比如某階段的歷史。白的也可以成為黑的,比如看上去很白的北極熊的皮其實是黑的。

殺尤里求的是自己順心意,給他開口的機會,說出秘密以後也可以再殺了他。但那樣做的話,李牧野會覺得不痛快。這就不應該是一道選擇題,一旦做出了所謂的正確選擇,就難免要被帶入到尤里的節奏里。他一定會千方百計的想要活下去,為了這個,他也許會編造出一個讓他變得有價值的故事,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不管真假,都得繼續做出選擇。

李牧野不喜歡這個節奏,也不喜歡在這件事上做出選擇。如果請教老袁,肯定會得到一個正確答案,但那不是小野哥心中所想的。看着女兒可愛的小臉蛋兒,李牧野覺得任何一點點選擇的念頭都是挑戰自己底限的罪惡。

一夜春風渡,吹皺一池桃花潭水。

上午,李牧野和狄安娜還在床上相擁而眠,小助理門都不敲就闖進卧室來。

“對不起,打擾一下。”

“小蹄子,裝什麼?”狄安娜睜開眼看着站在床頭的一雙大長腿,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調笑道:“要不要來躺一會兒?”

“還是算了吧。”小芬臉兒微紅,道:“我們中國女孩子可沒你那麼豁的出去臉皮,再說,你一個人在這邊這麼久,我怎麼忍心壞你和大叔的好事。”

狄安娜也不在意她說自己臉皮厚,問道:“有什麼事嗎?”

“兩件事,第一件,利維拉尼聯絡上了,第二件,那個霍靜珊也在這裡,她早上鍛煉的時候看到我,所以知道大叔來了,想見一面。”

“霍族那些女人都已經妥善安排了,唯獨這女的想留下來幫忙做事,我跟她過了過手,身手確實不錯了。”狄安娜捅了捅趴在那裡裝死的男人。

李牧野一直在裝睡,這時候裝不下去了,只好硬着頭皮翻過身來。

小助理背着手站在床頭,面無表情看着。

“下次記着敲門。”

“下次你們記着鎖門。”

“敲門是起碼的禮貌,否則,我就算把門鎖上了也擋不住你一腳踢的。”

“這破門一點都不隔音,我昨晚聽你們倆直播了一夜,你後面求饒的話我都背下來了,還跟我裝什麼假正經?”

這齊魯丫頭就是這麼耿直。一句話把狄安娜逗的哈哈大笑。

“算了,這事兒不跟你爭論了。”李牧野揮揮手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旱婦難馴,昨晚後半場的確累了,掙扎着坐起身,小芬把睡衣從地上拾起來丟了過來。接在手裡一邊穿一邊說道:“跟利維拉尼定個見面的時間,地點讓他安排,這個霍靜珊不能留,給她些資源讓她自己單幹去,畢竟是不夜城出來的。”

狄安娜對這個安排簡直不能再滿意了,但是她一直以來乾的都是裝賢惠扮體貼的活兒,所以不好說什麼。小助理輕哼了一聲,道:“算你懂事,不然今晚有你受的。”

李牧野嘿嘿乾笑,不敢接她的話茬兒,故意錯開這個話題,道:“霍族這幾個女的其實還是有些能力的,霍靜珊的功夫就不說了,那個霍靜琳也是個能屈能伸,通世情懂人心會看眼色的主兒,其他幾個也都有些姿色,一會兒安娜代表我去跟她見面,順便給她提個建議,幫她們弄一艘高格調的海上花船,這樣既可以自食其力,也可以泛舟五洋。”

“還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被霍澤的人捉回去。”小助理表示贊同:“走的越遠越好,免得某人惦記着。”

李牧野道:“安娜去見霍靜珊,你也別閑着,繼續跟利維拉尼聯絡,儘快把時間地點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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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江湖,時而多情,時而絕情。

多情常被無情擾。

霍靜珊走的時候是滿目垂淚離開的。狄安娜什麼都不必說,只出現在那裡,她就已經瞭然李牧野的決定。

她沒有再堅持,之前她根本沒敢想狄安娜也是李牧野的女人,現在知道了真相,忽然感到有點自慚形穢。這時她第一次離開不夜城這麼遠,第一次愛上一個男人,第一次遭遇幾乎不可戰勝的情敵,她沒有特別傷心,只有躊躇滿志,不甘和不忿。前面二十四年,她蹉跎了太久光陰,現在這個世界向她張開了懷抱,她沒有理由把生命放在這一件事上。

“替我跟他說一聲謝謝。”霍靜珊勇敢的與狄安娜對視,語氣平和:“我接受你的建議,但資助就不必了,我們離開的時候帶了些錢,買一艘船還是夠的。”

“那就祝福你一帆風順吧。”狄安娜沒有過多客套,主動伸出手來跟霍靜珊握手道別。

霍靜珊握着這隻柔弱無骨卻又充滿力量感的小手,兩隻手握在一起,對比起來,她的手簡直不要太粗糙,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她不禁微微嘆了口氣,道:“我真想不到他會有你這樣一個前妻。”

“臨別贈言。”狄安娜溫聲說道:“不要去跟任何人比較,做好你自己,人生苦短,全力以赴去爭取你想要的就是了。”

之後數周,李牧野等人便留在特務城,以小野哥為首,共同學習以提升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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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兩點半,莫斯科,新都會購物廣場。

李牧野走在前面,小芬和老崔一前一後跟在左右。三個人穿過鴿群飛舞的廣場,在已經停止運行的音樂噴泉前停住腳步。眼前的長椅上,一個黑髮藍眸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那裡,面貌英俊,氣質憂鬱。

“我的俄語說的不太好,為了這一天,我從一年前就開始學習漢語,現在兩種語言換着說,應該可以跟你直接對話了。”他從長椅上站起,主動伸出手來跟李牧野握手,自我介紹道:“我就是格內羅?伊萬?利維拉尼,你可以稱呼我利維拉尼。”

他的漢語發音很難聽,但誠意十足。越是如此,就越說明這個男人對妻子和孩子的看重。

李牧野道了一聲幸會,用漢語自我介紹道:“李牧野,你可以叫我李先生,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李先生。”利維拉尼說道:“發生在西西里島上的悲劇過去一年多了,我一直焦灼的等待着這一天,現在,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確定一件事,她們還活着嗎?”

“當然。”李牧野拿出個手機,將一段視頻放給他看,道:“這是今天早上拍的,這女人是你妻子吧,她現在是庫特莊園的意大利廚師,很抱歉,我的人找不到更體面的工作給她,這些正在上學路上的孩子當中應該有你的兒女,我要說的是,我們活在黑暗的世界裡是沒有辦法的選擇,但不應該把家人牽扯進來,你先踩過了我的底線,所以我只能正面回應。”

“我很感謝你還讓她們活着。”

利維拉尼接過電話,反覆看了很多遍,抬頭對李牧野說道:“我是女僕生的兒子,老利維拉尼有十二個兒子,我只是他一次酒後亂性的產物,十四歲那年,我在城堡外看到我三個所謂的哥哥輪流在我母親身上,後來老利維拉尼出現了,我以為他們會受到懲罰,可最終被老利維拉尼打死的卻是那個唯一真心疼愛過我的可憐女人。”

他的俄語帶一點意大利口音,但說的非常好。燃起一支香煙,目光深沉,緩緩傾述着:“是的,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尤其是在我得知那些人沒有找到蒂娜和孩子們的屍體後,我甚至對你還有些感激,雖然我曾接受尤里的建議,策劃綁架你的女兒,但對上帝發誓,我絕沒有一點點傷害她的想法。”

這老小子態度擺的還挺端正,一上來就先追憶痛苦童年跟老利維拉尼劃清界限,賭咒發誓撇清立場。李牧野笑眯眯看着他,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欣賞。

不是欣賞他的態度,也不是欣賞他對待家人的情深意重,而是欣賞這個人堅忍和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