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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曲子叫輪迴,李牧野第三次躍入水中的時候就聽見了那曲調,半個月後不記得第多少次跳下去才把這曲子學會,然後又哼給小芬聽了幾遍,請她幫忙幾經輾轉才查到這首婆羅門神曲的名字。

小芬說這曲子有開悟慧心耳聰目明的奇效,李牧野聞聽深以為然。他嗎的,為了能聽清這首曲子,老子的耳朵現在簡直比狗耳朵還靈光。但要說奇效,最明顯的還是對游泳水平的提升,小野哥現在絕對是奧運冠軍級別的游泳健將了。

這叫小飛的丫頭片子太壞了,小芬也是請教了曹少林,才知道這曲子是隋大業年間婆羅門宗師古達黑東來經過長安,見涇渭之水分明,心有所感所作,曲風優古,婉轉多變,韻律豪邁悠長,便是一般的音樂人只聽幾遍也很難記牢了。小野哥這些日子殫精竭慮,窮盡精神意念去感受傾聽了不知多少遍才記下來。

當日這位叫古達黑的婆羅門大宗師以崑崙奴的身份來到東土,其人見聞廣博,言談有物,舉止有度,如囊中藏錐,很快就顯露才華,被隴西豪閥們奉為奇人。談經論道,閑敘西遊山河景緻風物,所言所講,奇詭絢麗,氣壯山河,言之鑿鑿令人宛如身臨其境。

這古達黑精通瑜伽體術,常有神奇不可思議之舉,更有降龍伏虎之能。在長安城居住了一段時光後,他又輾轉來到了揚州,在一戶姓張的大戶家裡停留了數年,期間收了這家的公子做徒弟,將一身所學體術盡數傳授,這人便是張仲堅。

古達黑在東土停留了八十年,後來在返回天竺途中圓寂在崑崙,玄門宗主袁天罡曾做詩讚他東來傳道之舉:雪嶺金河獨向東,吳山楚澤意無窮。如今白首鄉心盡,萬里歸程在夢中。開唐名臣魏徵等人所寫的《隋書》經籍志中載有《婆羅門諸仙藥方》二十卷,《婆羅門藥方》五卷,其內容多半來自此人和比他更早的達摩僧。

這天竺奇僧雖然在正史上名不見經傳,但在玄門和白雲堂兩大江湖宗門的歷史上卻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

雖然經歷了一些波折困苦,但總算完成了小飛的要求。

李牧野忍氣吞聲,以頑強的意志克服了小飛提出的非人力所能及的難題,完全都是為了張娜。得到這神曲的名字便立即給那小丫頭片子致電。這小毒婦才懶得天天監視小野哥在這裡跟瀑布公園的管理人員躲貓貓跳水玩兒,這些天,她據說都在下邊的城市裡吃喝玩樂,用的自然都是小野哥的錢。

接到李牧野的電話,小飛懶洋洋來到上面,聽李牧野把完整的曲子哼唱了一遍後說出名字,她滿意的點點頭,道:“你這個人身上毛病很多,但有一樣還不賴,就是夠狠,我這可不是貶低你,是真心在誇你,我知道你過去很多事,所以知道你這個人對敵人向來心狠手辣,卻沒想到你對自己比對敵人還要狠。”

“你就別廢話了,還有什麼倒霉事兒儘管招呼,你李大爺眨一下眼皮子都算我慫了。”李牧野壓着滿腔怒火任憑她品頭論足,沉聲問道:“這些日子,她可還好嗎?”

“不太好,但也不太壞。”小飛拿出手機來,調出一段視頻來遞給李牧野,道:“你也是行家,應該看得出她中了我的毒還沒解,但至少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一定把她活着交給你。”

“你是不是叫姬雪飛的?”李牧野將手機遞還給她,忽然問道。

小飛微微怔了怔,然後點頭道:“算你機靈,沒錯,我就是女公子。”

其實李牧野早就猜到了,這幼獅榜第一人在江湖中被稱作是女公子,說的就是她喜歡穿男裝,做男人打扮。雖有傾國之色,卻是男兒心性,好女色而不喜歡接近異性。這丫頭片子從一開始出現便一副假小子模樣,年紀不大,長得不壞,本事不小,一肚子江湖壞心眼,除了玄門女公子外,還能有誰?

姬雪飛道:“李牧野,事到如今,我看也沒必要再對你隱瞞下去了,我就是姬雪飛,上次被你打傷後我就去找張娜了,結果捉人不成反被她給捉住了,本以為沒有機會活命,卻沒想到她那人雖聰明行為卻幼稚得很,不但沒害我,反而還救了我的命,一個月後,我的傷好了,趕上有一天她實驗新葯超過了劑量,反被我給救了,她就成了我的階下囚。”

她這番話可信度還是很高的。娜娜愛醫成痴李牧野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她會瘋狂到用自己去試藥的地步。

“我還以為恩將仇報這種事只有我這旁門左道之輩才會做呢。”李牧野冷笑着語帶不屑道:“想不到你這玄門正宗嫡傳的弟子也能做出這種事來。”

姬雪飛輕哼了一聲,道:“隨便你怎麼說好了,反正,在我看來,你這腌臢無恥之輩是配不上娜姐的,你要有種就繼續接受我的折磨,我倒要看看你這點真心究竟有多大成色!”又道:“這地方沒意思了,李牧野,咱們機場見。”

出租車上,李牧野在跟小芬通電話。

“大叔,這就是你想要的一個人的生活?”

小助理現在已經正式接替李牧野成為中華樓的實際執掌者,雖然李牧野口頭上答應了姬雪飛把全部股份交給她,但實際上屬於李牧野名下的股份早在來到北美之前就已經過戶給小芬了。同為玄門弟子,在門中曹少林和玄塵是師兄弟,姬雪飛是玄塵親傳,但名義上卻是玄塵的徒孫,自然也不好跟小芬這個師姑計較。

女子本柔,為母則剛。

小芬做了母親以後,性情有了一些變化,簡而言之就是,考慮一切事情都會先從孩子的需要出發。不會再如過去那般對李牧野百依百順。她是因為任務接近李牧野的,卻是為了愛跟李牧野結婚生子的,現在她正因為母愛改變對小野哥的態度。她更有擔當了,同時也不再如往昔那般乖巧溫柔。

“我知道你是為了娜姐才接受那丫頭片子的折磨,但我也知道你不只是為了娜姐,大叔,你在逃避責任,害怕繼續往前參與到更深的江湖是非當中。”小芬尖銳的說道:“你看到了白無瑕通天徹地的本領,還有那場擂台,你見識到了那些高端江湖人士的爭鬥以後,你就變了,你害怕跟那些驚才絕艷的江湖奇才去爭鬥。”

她的話略重,李牧野不想辯駁,不是因為詞窮,而是因為認可她說的都是事實。

男女之間,未必都是彼此情投意合才走到一起的,可既然走到一起了多半是希望能永結同心的,相處之道中有一個重要原則,就是不能彼此把什麼事兒都搞清楚了,否則再恩愛的關係也會漸漸少了幾分趣味兒。這就是為什麼兩個陌生男女會因為日久生情走到一起,而兩個彼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情侶卻會因為同樣的理由日久生厭。

“你說的很對,實不相瞞,當日你在擂台上,那個姓梅的老頭抽出寶劍時,我幾乎忍不住要在下面給他一槍了。”李牧野道:“我知道這不符合江湖規矩,會被整個江湖恥笑,可我更不能接受眼睜睜看着失去你,白無瑕有句話說的很對,江湖的深淺是跟能力有關的,最深的地方就意味着最洶湧澎湃的巨浪,只有那些天分才情都登峰造極的人物才配那裡弄潮。”

“所以你就要丟下我們,一個人逍遙去?”

“你還沒看明白嗎?我已經滑下這深淵中了,只要我在哪裡,他們就會把關注點放在哪裡,李中華通過霍澤拉我去跟洪門總會對抗,白無瑕拽着我去坑逍遙閣,阿輝哥想要通過我的渠道搞情報,陳淼也想利用我來對付幾乎毫無破綻的李中華,現在洪門總會和逍遙閣也都把我看做了眼中釘,如果,我不走,遲早會連累你和寶寶還有大姐一家。”

電話那邊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小芬哽咽着說道:“大叔,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你不是懦夫,你還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李牧野道:“咱們面前的水太深了,回頭的路已經被堵死,我不能拉着你們往裡跳,就只好自己先試探着前行,我不在的日子,家裡就靠你撐着了,大姐問起我來,你就說回國處理一些資產要很長時間,她如果打電話給我,我也會這麼說的。”

小芬乖覺的說了一聲嗯,又叮囑道:“你一個人在外面,也要多加小心,我請曹老師幫忙打聽過了,這姬雪飛名義上是玄塵師伯的徒孫,實際上卻是方術天才,玄塵師伯親自調教了十年,比嫡傳的大弟子都看重,這丫頭在師門長輩面前乖覺可愛,實際上卻是個性情古怪行事任邪的小魔頭,而且據我所知,她對你似乎不僅是仇恨那麼簡單。”

“她他嗎愛怎麼恨就怎麼恨吧。”李牧野道:“你大叔現在反正是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誰來算賬就跟誰練,這丫頭片子雖然可惡,但還有底限,而且我有一種感覺,她似乎對你娜姐沒多大惡意,她真正恨的只是我一個,她雖然行事老練多變,但畢竟還是個孩子,我忍她一時也就過去了。”

小芬輕輕一嘆,道:“可恨我入門晚,禪宗在玄門內部地位尷尬,曹老師雖然位列武榜六大天王,話語權卻很有限,我實在沒辦法幫到你。”

李牧野道:“就當是一次試煉的考驗吧,我反正是豁出去了。”

小芬又問道:“她說沒說下一次打算怎麼折磨你?”

“先打了三天黑市拳,又跳了半個月的瀑布,接下來我也不知道她還準備了什麼花樣,反正兵來將擋吧。”李牧野叮囑她不必掛懷,有事隨時聯絡,而後就掛斷了電話。

機場到了,姬雪飛一身男裝,手裡拿着兩張機票,沖小野哥招招手,不悅的說道:“磨磨蹭蹭的,我可以等你,人家飛機航班可不等人,拿好了,這是你的經濟艙。”

“什麼意思?”李牧野接過機票看一眼,目的地是布宜諾斯艾利斯。質疑道:“這麼遠的機程,憑什麼你是頭等艙,卻給我買一張經濟艙?老子少給你錢了嗎?”

“少廢話,愛坐不坐。”姬雪飛轉身便走,揚聲道:“有本事你就自己飛過去,咱們十三個小時後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