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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野邁步從石頭縫後面繞出來,本來也沒指望能躲過人家的耳目,可就這麼被點出來,心裡頭還是有一點點做賊心虛被叫破行藏的尷尬感。

“剛才我和老孫說的話二位都聽到了。”皮日修居高臨下道:“關於我五部地師門內的事情,本不足外人道哉,不過今天既然二位恰逢其會,老夫便與兩位分說明白。”

世間人物,甭管是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都逃不過吃喝拉撒生老病死的規律,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這世上就有這麼一路人,不在士農工商之內,不慕世間榮華富貴,不修道佛以求超脫。他們吃自然萬物,喝天風雨露,以鑽研世間奇物為業,樂山好水,畢生只向自然求個長命百歲逍遙於江湖。

所謂五部地師門創立於漢代西胡國。武帝西征,有月氏國異人進獻香料四兩和奇獸一頭,香料不過麻雀蛋大小,紫黑色貌不驚人,而那奇獸不過狸貓的樣子,同樣沒什麼出奇之處。武帝以貌取人,不覺得這兩樣東西有什麼好的。異人說,能統領千禽百獸的動物,不一定非得是龐然大物。獨角的神馬可以統領龐大的象而稱王;鳳凰也不大,但可以鎮住展翅幾十里寬的大鵬,可見大小不是最重要的。

口說無憑,於是異人便讓奇獸當場大吼了一聲,不料這小東西看似平淡無奇,竟吼出了雷霆之威。武帝受驚,大為不喜。命人將奇獸與老虎獅子同籠,豈料那些老虎看見此物便驚恐低吼,遠遠躲開。而那些獅子見到這小東西後竟嚇的瑟瑟發抖以至於大小便失禁,叉腿縮頭悲呼不休動彈不得。

武帝厭惡這使者,便想治他得罪,不料想這使者第二天居然連同奇獸一起消失了。始元元年時,京城大鬧瘟疫,病死了許多人,宮中閹宦將使者進獻的香料點燃,沒想到香氣瀰漫全城,凡是死後不過三日者都復活過來。那香氣繚繞三月不散,武帝才知道這異寶不凡,命人將剩下的香料收入宮中秘藏。

這使者遠足數萬里來到中華打武帝的溜須,沒想到不受武帝待見,還成了通緝犯。於是一怒之下便召來一隻榌蟲,鬧了一場瘟疫危機,而後又暗中收了宮中閹宦做弟子,點燃了返魂香為自己正名。此人深知武帝剛愎反覆無常,不敢再去覲見,又仰慕中華福地萬物興旺,便隱姓埋名留在了中土。

此人留在中土後便以探尋山水奇物,尋幽覽勝為業。他是拜上帝教的教徒,故此所傳弟子皆入此教,代代相傳,逐漸形成了一個江湖流派,便是五部地師門。因為是番邦舶來之術,一直不為正統江湖門派所接受,名聲始終不顯。兩千年傳承,逐漸本土化,雖然江湖地位不高,但門中的確積累了大量真才實學。

所謂厚積薄發,直到一百五十多年前,終於有五部地師門的拜上帝教弟子跳了出來,在中華大地上席捲起一場天國風暴。最終天國夢碎於南京的紫醉金迷秦淮風流。隨着代表各部利益的反王們的分裂,隱身在暗處的五部地師門也從此四分五裂。五部人物心灰意懶,就此散落於江湖,再難成氣候。不但再無東山再起的機會,而且還在內部產生了幾乎不可調和的矛盾,為得正統地位,一百五十年間內鬥不休。

五部地師源自月支使者,這月部蟲地師的人便由此認定自身為正統。一心一意要統一五部,再鑄輝煌。而其他四部地師門人則更傾向於各自逍遙,行事有正有邪,風格各異,相同的是皆對月部地師的想法並不感冒。

這些過往出自皮孫二人之口,用詞說法有別,但大意如此。

回到眼下。

皮日修師徒投靠南海門,不是為了大樹底下好乘涼,主要是因為南海門的實力底蘊遠不如玄門和白雲堂,對他們師徒的倚重程度自然也就更重些,而他們可以藉助南海門的勢力獲得更多資源並方便行事。

“如今家師梁鴻農雖身負殘疾,坐居方寸之地,卻有吞吐天地的志氣,由他老人家引領,我五部地師門必定會五部合一,逐鹿江湖指日可待,正所謂良禽折木而棲,兩位都是當今江湖出色人物,陳局長就不必說了,這位牧野小老弟這兩天可真是大出風頭,妙手撥動江湖風雲,一夜之間掃平太平會奪走不夜城,真乃大才也。”

皮日修滔滔不絕說道:“二位都是權衡局勢的高手,對江湖格局瞭然於胸,正是我們最需要的人才,今天在這裡恰逢其會,實乃是天意,皮某有意請二位加入我五部地師門,卻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他說的語氣很客氣,但威脅之意早已呼之欲出。

李牧野在心中估量當下形勢,這皮日修本身的實力其實都不足為懼,主要是那頭猰貐惡蟲的威力太大,恐怕不遜於一位超一流的大宗師。小野哥受天賦所限,體術修養已經到頂的情況下,也就這個水平了,恐怕不足以與之抗衡。削首飛鏈的威力固然不差,但想要套住那頭猰貐惡蟲卻完全沒有可能。這是反應速度和運動速率的絕對差距造成的,根本沒辦法彌補。

“皮先生的意思是想招募我們娘兒倆加入你的門戶?”

“錯了,是家師,無上天父教主梁鴻農先生的門戶,皮某不敢收陳局為徒,只想代家師將陳局引入門中。”皮日修道:“至於這位牧野小老弟嘛,早就跟皮某學過一些蟲經小術,由此可見,這也是我們的師徒緣分早有定數。”

陳淼看了一眼李牧野,道:“你怎麼想的?”

李牧野道:“二姐,我覺得皮老師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陳淼輕輕哦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咱們娘兒倆可以加入?”

李牧野嘿嘿乾笑道:“這叫形勢比人強,咱站在了矮檐下,該低頭就得低頭。”

陳淼輕輕嘆了口氣,點點頭,道:“只怕是咱們娘兒倆願意加入,人家未必就放心接收。”

李牧野道:“這個您不用替他操心,這位皮老師可是用毒的大行家,只要給咱吃兩顆葯,就不怕咱們不忠心,他這手段我已經嘗試過一次了,我倒是有個顧忌,就是這五部地師門究竟能成多大氣候,能不能容納下您這尊大佛。”

“這一點二位儘管放心。”皮日修傲然道:“師尊梁鴻農學究天人,貫通古今中西,他老人家雄心萬丈,絕非甘於蟄伏的池中之物,積蓄多年,只待厚積薄發之日,這座江湖也未必裝得下。”

李牧野道:“江湖裝不下,難不成咱們這位無上天父教主大人還想再來一次天國運動?”

皮日修搖頭道:“非也,當今世界格局變化一日千里,信息時代,全球一體,一國之地早非霸業根基,你祖師何等人物,豈會如當初那些蒙昧蠢材一般見識。”

李牧野故作驚詫的樣子:“天國霸業都放在眼中,那他老人家究竟想要什麼?”

皮日修道:“師尊遠見萬里,對一國一境里的勾當沒有興趣,他老人家遊歷各大洲多年,對擺在檯面上的那些名利權勢同樣不感興趣,我們五部地師門今後要做的是如東方的玄門和西方的共濟會一樣的幕後霸主,甚至是要力壓這些老牌的江湖組織一頭,在這紛擾的世界格局中拿到最大的一杯羹。”

孫德祿道:“梁師叔身有殘疾,不良於行,想不到還有這樣的雄心壯志,只是他老人家年過百歲,即便是現在奮起直追,也很難引領我們五部地師門追上玄門和白雲堂。”

皮日修微慍道:“孫兄你這是沒有見識的蠢話,師尊學貫中西,兼通五部地師奇學,更深諳機械科學之道,早通過特殊的技術手段把自身殘疾完美彌補,甚至實力更勝往昔,而他老人學究天人,對養性命駐青春之術的研究可謂當世不做第二人想,縱然是歲壽過百,也不過相當於世俗中人的壯年罷了,天年尚遠,有的是時間成就霸業!”

這老皮的肚子里還真有貨,面對質疑,嘴上毫不示弱,口若懸河將他那個師尊梁鴻農誇的天上少有,人間僅見。氣死張三丰,不讓竹籃翁。大梟雄,大宗師放到這位身上,都是一種污衊。

李牧野自然是不打算加入的,但眼下的形勢卻不容拒絕。皮日修的猰貐惡蟲太厲害,孫德祿這統領千萬鼠兵鼠將的鼠丞相都已經服了,自己帶着個實戰能力幾乎為零的陳二姐,拿什麼跟他對抗?正自思量如何應對的時候,忽聽峭壁上方又有了新動靜,似乎是有人從上面悄悄潛下來,意圖分明不善。

稍微一轉念便猜到來人必是雲中子。這老道精通茅山奇門之術,手段本領都超過了一般的宗師人物。能跟劉長風乾個兩敗俱傷的人物肯定比小野哥強多了。

嗖!

一道黃影掠過,如疾風閃電般衝上峭壁,就在小野哥察覺到雲中子的動作,內心充滿期待的時候,猰貐惡蟲突然飛撲了上去,月光下,紅爪藍牙在空中連續閃爍,伴隨着幾道詭異的光芒,半空中傳來一聲凄厲慘叫,血雨灑落,斷頭殘肢和破碎的身軀從空中落了下來!

皮日修緊隨其後懸繩而下,肩頭上蹲踞着那頭猰貐惡蟲,不可一世的問道:“二位可想清楚了?”

李牧野看的最真切,雲中子的腦袋掉下來的時候,眼睛嘴巴甚至還在動,這麼大的人物竟是被那小畜生給秒殺掉的,小野哥立即意識到要想殺皮日修,必先殺這猰貐惡蟲,剎那間啥想法都沒有了,忙不迭道:“無上天父教主大人仙福永享壽與天齊,皮上師神威蓋世,法駕天下,所向披靡,弟子李牧野願拜入五部地師門下,追隨左右,共謀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