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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塵封的記憶,我們會發現,自己這一生都在錯過蹉跎中活過來的,相同的錯誤卻還在繼續着。

許多年前,陳炳輝在遠東執行過一次幾乎是必死的任務,一同去的戰友只有他一個活着回到了國內。那件事讓他十分痛苦,以至於需要心理干預才逐漸淡忘,可有些事情卻是永遠也沒辦法忘卻的。

比如他是怎麼活着回來的?

真相是有一個人從俄羅斯特勤隊手中救了他,並且將一個沉重的,塵封許多年的秘密告訴給了他。你姐姐的兒子還活着,你姐夫的死是為了一個偉大的計劃主動做出的犧牲。這個秘密在你不到解密級別以前,永遠不能說出來。

當年陳炳輝來到煤城並非出於偶然,也正是因為他,陳淼才會關注到李牧野。

這天的午餐,他喝了很多酒,自從回到總參工作,整整十二年他都沒喝過這麼多酒。今天他就是奔着酒後泄密來的,可是到最後他也沒能說出這個埋藏在心裡多年的秘密。那個人已經很接近成功了,他作為了解並負責繼續監督執行當年計劃的接替者,必須為了那個人繼續保守秘密。

陳淼的精明厲害在兩個早習慣了將酒和秘密一起爛在肚子里的酒鬼面前毫無作用,一個是隱形於江湖的大梟雄,一個是剛剛不久前積功升任軍委副總長,主管情報工作的軍情局長,這倆人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誰又能問得出來?

兩個男人喝到酒酣耳熱時,光着膀子在那裡爭論過去,又討論未來,最後無聊的議論着文體明星和足球。任憑陳淼怎麼想把話題帶到她關心的那件事上面來,這倆混賬玩意卻總是能巧妙的把注意力分散開來。

夜,電視里正播着英超比賽,倆酒鬼喝光了陳淼家裡昂貴的存貨,又從外面買回來許多,滿滿擺了一桌子。陳炳輝是真的喝醉了,毫無徵兆的忽然吐了李牧野一身,然後倒頭就睡在了沙發上。

小野哥根本喝不醉,站起身在陳淼冷然注視下,硬着頭皮進了衛生間清洗着。

門外傳來陳淼一邊收拾一邊抱怨的聲音:“兩個小混蛋,把我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

過了一會兒,衛生間的門忽然被推開,一隻素手提着條四角內褲丟了進來,沒好氣道:“洗乾淨了趕緊帶上你的好哥們兒滾去客房睡覺,他這麼肥,我可弄不動他。”

“您這裡怎麼有男人的內褲?”李牧野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

陳淼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我兒子還活着,也有你這麼大了。”

李牧野看着鏡子里的自己,竟忽然淚流滿面。

大清早,陳淼吃着小野哥親手炮製的面點早餐,一臉嫌棄的問:“你們兩個打算什麼時候滾蛋?”

陳炳輝笑道:“我反正是想來就來,想走隨時走。”看着李牧野問:“你呢?”

李牧野道:“我想再住些天。”

陳淼眉頭一緊,想說什麼終於忍住沒說,卻對陳炳輝說道:“爸媽走後這個家太冷清了,你我都在敏感位置上,平常也不會有什麼客人來,李牧野過來住兩天也不是壞事,但家裡畢竟只有我一個女人是有些不大方便的,要不你回來陪他住幾天吧,怎麼樣?你家那位將軍夫人沒問題吧?”

“有問題。”陳炳輝乾脆認慫道:“孩子才四歲,她一個人怎麼照顧的過來,沒找你幫忙就不錯了。”

陳淼輕輕嘆了口氣,道:“說起囡囡來,我也好些日子沒見她了,等過年我退休了,就去幫你們看孩子。”

陳炳輝道:“這真是我不響應組織號召,偶爾過來小聚肯定沒問題,陪着在這裡住就算了,你們娘倆有什麼不方便的。”

陳淼鳳眸含煞,道:“你說有什麼不方便的?”

陳炳輝裝傻道:“我看沒什麼不方便的。”說完站起身又道:“我吃飽了,牧野酒勁兒過了,開車送送我。”

陳淼問道:“你的警衛員呢?”

陳炳輝笑道:“若是牧野在這裡都不能保證我的安全,那幾個警衛員又能管什麼用,咱們自己家裡人小聚一下,也剛好讓人家忙忙自己的事情去。”

陳淼道:“我今天不去上班了,在家大掃除,收拾你們留下的殘局,安全碰頭會就不去了,直接在這兒跟領導請假了啊。”

陳炳輝道:“這怎麼行呢,您這還沒退休呢,就開始馬放南山了,我們這些年輕人還指着您扶一把送一程呢。”

陳淼把眼一瞪,道:“你再敢跟我這油嘴滑舌,信不信我把這一碗粥扣你腦袋上?”

陳炳輝趕忙起身,把昨天進門前刻意拿在手上的中將軍服往身上套,道:“得,得,得,我批准了還不成嗎?只要您部委那邊沒意見,您現在乾脆退休回家照顧兒子都沒問題。”

“兒子?”陳淼白了李牧野一眼,道:“陳炳輝,你很不對勁兒,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陳炳輝拔足就往外走,只當沒聽見,將車鑰匙丟給小野哥,道:“麻煩李總送一趟吧。”他的確是不忍見陳淼孤獨終老,有意來泄密,但這個過程卻需要老姐姐自己猜出答案來。這是組織紀律,因為關於那個人的計劃以她的級別也不夠解密條件。

李牧野站起身道:“媽,我送送阿輝哥。”

陳淼這次沒有拒絕,只是不耐的擺擺手,似乎自語了一句:“什麼亂七八糟的稱呼,一個個都古里古怪,這裡頭肯定有別的事兒。”

防彈級別的紅旗轎車裡。

陳炳輝目視着前方,語氣平靜道:“有時間去我那看看,給你外公的靈位上柱香。”

李牧野自然的點頭,道:“忙過這陣子我會去的。”

陳炳輝又道:“我以為還需要費些口舌來跟你解釋這件事,現在看已經不需要了。”

李牧野道:“李中華救我之前把那件事告訴我了,那是我徹底失去意識前唯一牢記的事情,醒來以後一開始沒想起來,但後面想起我媽就全想起來了。”

陳炳輝道:“別怪她那幾年對你不好,她那是不知道你跟她的真實關係,如果讓她知道真相,前些年打主意坑你害你的那些王八蛋,一個都甭想活着。”

李牧野道:“我不怪她,在懸崖峭壁下面那會兒,她說起過我小時候的事情,我知道她心中從未想過拋棄我,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你也別怪我一直瞞着你。”陳炳輝道:“我比你也沒大幾歲,咱們剛認識那會兒我自己都還迷糊着呢,你我之間是親人更是朋友,我當時想的是幫你發點小財,讓你生活的更好些就行了,等以後有條件了再安排你們相認,沒想到那點小動作卻把你媽引到了東北,略施小計就把你弄去了俄羅斯,哎,總之是陰差陽錯,後面的事情完全超出我的控制能力,所以我乾脆就想玉不琢不成器,把你豁出去歷練吧。”

李牧野道:“這事兒壓在你心裡這麼多年,想來也是不容易,都是命,沒什麼好埋怨的。”

陳炳輝道:“我昨天一進門就感覺你已經知道真相了。”他稍微頓了一下又道:“你這次回來變化很大,感覺不像以前那麼警惕銳利了,也不如之前那麼老於江湖世故了,多了些寬容和真誠。”

李牧野道:“人總歸是要成長的,我之前很多事過於自我任性了。”

陳炳輝道:“我倒是希望你能一直保持本心,這世上所謂的老好人已經夠多了,缺的是敢作敢為敢殺人的狠人。”

李牧野輕輕一笑,道:“您有事不妨直說,我該彙報的都彙報了,按理說這些話您跟我一民間人士說不着的。”

陳炳輝道:“我是真有點不大敢安排你的工作呀,別的不說,就沖那個要把天下翻過來的外甥媳婦,你們倆糾纏的太深了,她所謀者大,那些歐美的老牌勢力都把她看成眼中釘,你跟她之間這種關係,又跑到我們這體制裡頭,萬一哪天她捅了大簍子,很難講咱們不會受到池魚之禍,我不怕事,卻不想做無謂的犧牲。”

李牧野道:“我跟她之間的事情真是一點都想不起了,也許我也是想徹底忘了她吧,很多人和事只要稍微提醒就能想起,可唯獨對她,好多人都在告訴我,她是怎樣一個大魔頭,可我就是偏偏想不起來跟她的過往。”

陳炳輝道:“忘記了好,那女人太邪氣,你之前一向理性果決,說難聽點其實是有些自私狠毒,卻唯獨為了她幾次不惜跟全世界為敵,你說這不是中邪了是什麼?”

李牧野道:“還是不要說她了吧,我好不容易把她給忘了。”

陳炳輝道:“對,還是說說你,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嗎?”

李牧野道:“您好像已經有了想法,我想先聽聽再說。”

陳炳輝也不客氣,道:“我的想法就是你得進體制來,咱們家兩代人都是這一行里的人,你外公外婆當年在上海敵占區工作十多年,然後是你媽和我,你大姨家的表妹本來我也打算安排她入行的,可她自己沒出息,非要去當演員,你們這一代,算起來就你一個男的,你三姨陳垚家那丫頭大學還沒畢業,我家那個更小,想要後繼有人,只有指望你了。”

“我倒是有點興趣,但是還想再看看。”李牧野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被太多規矩套着。”

陳炳輝道:“我們正準備成立一個權限很大,沒有太多規矩的部門,這是針對新的國際形勢做出的決定,基本上已經上達天聽通過了,現在還缺個帶頭人,級別是廳局級,權限卻很大,這個部門平時沒什麼事,主要工作就是解決境外某些組織在我國境內製造的特殊事件的,怎麼樣,你有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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