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轉身便走，跟一個憤怒狹隘且自以為是的小女人講道理固然愚蠢，若聽憑其擺布同樣是愚不可及的。

海倫芬哪裡肯放過，拔足追了上來。李牧野眼看着前面不遠就是白起住的地方，腳下突然加快速度，甩開海倫芬鑽進了白起的居所。

不出意料的，白起在練功，帶着模擬器跟天下高人爭鋒。

屋子裡簡單的想亂都亂不起來，白起在屋子當中練拳，他打的是五禽戲的殺法，重意不重形，招招簡單直接。

先秦莊子曾有“熊經鳥伸，為壽而已矣，”的說法。師法自然，模擬動物總結出來的仿生拳法古來有之。華佗所創的養生五禽氣功歷來是白雲堂一切體術的根基。以之養生為練法，以其臨敵作戰則為殺法。前者重形，注重鍛煉效果，要求每一個動作務求標準舒展到位。而後者重意，側重展示禽獸殺心本能。

這小子全身赤裸，野獸似的。李牧野穿屋而過，立即引起他的神經反射，閃電一般躥過來，出手就打。他的精神世界此刻正沉浸於模擬器製造的幻象當中，出手全憑的本能反應肌肉記憶，而他的自我意識中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跟人戰鬥。

李牧野本來是想讓他幫自己撒個謊騙過海倫芬的追蹤，卻沒想到這小子非但幫不上忙，反倒無意中幫着海倫芬阻擋起自己。眼看白起的拳頭掛風襲來，破空的力道聲勢驚人，縱然不願意也只能硬着頭皮接招。

白起的拳跟小野哥的手一接觸，立即循着本能反應纏絲貼臂沖了進來。李牧野屈指如鉤，側身一讓的同時去抓他眼前的模擬器。白起在目不視物的情況下憑着武道家的本能反應，手腕一轉回來抓住了李牧野的手肘。這小子力大無窮，又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拼盡全力，而小野哥又不好下狠手，所以一下子不能擺脫，就在這時候海倫芬追來了。

李牧野心頭火起，惱這小子吃裡扒外，忽然屈指一彈在他肩井穴上。白起半身一頓的瞬間，李牧野將手臂掙脫出來，順手抓住這小子的胳膊，將身高一米九，體重兩百磅的裸身少年當做了暗器丟向海倫芬。

海倫芬剛一進門就看到一個高大健壯的東方男子渾身赤裸，正奮力阻止李牧野。她剛要上前幫忙，忽然就見那裸身猛男被李牧野抓住丟了過來。她怒哼一聲，奮起粉拳對着被丟過來的白起當胸就是一拳。

白起在模擬器狀態中以為自己正在跟人交手惡鬥，對方實力太強，將自己摔了出去。下意識的舒展身軀想要找回平衡狀態。這時候海倫芬的拳頭就到了。白起當胸吃痛，立即生出感應，橫身奮力一擰化解海倫芬的力道同時，整個人纏抱住了海倫芬。立即展開地面戰的柔術技巧試圖將對方制住。

李牧野倉促一瞥便已看出來海倫芬的實力稍遜白起，趁着小殺神纏住了女戰神，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

地下城不見天日，久居在這裡的人們對時間只剩下一個概念，但心中已無具體的年月日認知。相當一部分人只記得自己當初進到這裡來時的年月日。

李牧野的鄰居上衫美智子女士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來到這裡的，她是秘魯的日裔移民，因為喜歡畫畫不喜歡工作，又不想按照父母的意思嫁人，當時覺得生活在外面的世界很痛苦，所以就跟着一艘給養船來到了這裡。她進來的時候二十六歲，如今已經是年近五旬的中年人。

在地下城生活了二十多年，她跟人說過的話都不超過一百句。

這是一座沒有話題的城市，人們各活各的，相互間極少往來。地下城裡的亞裔人口不在少數，幾乎都是普通居民。由於城中嚴禁五人以上的聚會活動，故此彼此相互間都很少有往來。想要打探也白龍在英倫的髮妻和一雙兒女的下落，着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經過惡來連日打探，李牧野現在已經知道這條街上消息最靈通人士莫過於神仆查馬克。

這人是個來自桑巴國度的黑白混血，據說從前參加過地下黑拳賽，戰績還不錯。他登上過圓武場，曾經連勝七場，卻在第八場開始前選擇了放棄。後來在這裡傍上了一個小隊長級別的軍官便成了一名神仆。

地下城中哪裡來的人都有，而最多的就是南美和中北美洲的人口。

查馬克身為神仆，擁有比其他普通居民高得多的自由度，他在這裡有很多巴西老鄉，閑來無事的時候可以相互串聯，溝通消息，甚至是交換一些從第六層得來的物品。因此在這條街上，他算是混的最開的一位了，據說他在其他分區還有幾個情人，那些孤獨的女人甘心為了等他到來節約營養劑。

能打，不懼怕圓武場挑戰。消息靈通，有渠道了解到其他分區的事情。雖然沒有繁衍後代的權利，但卻可以過着風流不羈的生活。李牧野從惡來口中得知關於此人的所有消息後點頭道：“這個人能在這種鬼地方把自己的小日子經營的這麼滋潤，必定是有兩把刷子的。”

惡來道：“叔說的對，這地下城規矩越大，就越說明這裡是有另一套秩序的，所以管理者才會定下那麼多不近人情的規矩，只要是人定的規矩，就必然有空當可鑽，這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是叔的對手。”

李牧野道：“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這裡的規矩多，約束不到人家，卻能約束到咱們，硬來肯定不成，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

惡來道：“這些神仆之間存在一個極大的圈子，非裔，歐美裔，亞裔，拉美裔都各有各的路子，您也是神仆，是不是可以考慮通過戴安克魯格聯絡上其他神仆，看看能不能跟查馬克搭上關係？”

“暫時還不成。”李牧野道：“她上次為了我的事情把海倫芬得罪狠了，現在那小妖婆盯上咱們了，三天兩頭往白起那裡跑，說不準藏了什麼惡毒心思，咱爺們兒還是謹慎些吧。”

“海倫芬對老白不是您的想那個意思。”惡來道：“以她的地位想要找白起麻煩，何必親自動手？”

李牧野嚴肅道：“這樣才更麻煩，她不是戴安克魯格這種穿開襠褲的老水旱碼頭，那可是南凕會核心成員，蓋世太保的佐爾格將軍的女兒，如果她對白起感興趣，咱爺們兒要做什麼事就更需要多加小心，尤其是跟那些日耳曼人打交道。”

......

第六層，神仆們喜歡聚集的一間甜酒吧。

這裡不但有低度數的甜酒和自釀啤酒出售，甚至還有公廁供人使用。原則上，在地下城裡，神族之外的居民排泄是違法的行為。但是在這卻沒有這個限制。

地下城有神族人專用的流通貨幣，在第六層可以用來消費。這些神族人是經常有機會到外界去的，貨幣對他們來說很重要。而神仆們因為服務於他們，偶爾會得到一些小費獎勵，便可以拿來到第六層某些神仆們專屬的場所消費。

李牧野知道，地下城雖然號稱與外界斷絕往來，但其實一直都有跟外界秘密溝通的橋樑存在。比如瑪格麗特在這裡就有一條內線渠道。很可能就是這些神仆們藉著跟神族人接近的機會，將消息傳遞出去。甚至有可能藉助外界的力量將某些個神族人拉攏收買。從而實現私帶貨物和消息的目的。

江湖無處不在，只要是人為的事情，就沒有天衣無縫的。

李牧野跟戴安克魯格要了五十馬克，對於這裡的普通居民而言，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足夠小野哥在這裡買上十大杯自釀啤酒了。他直接把錢全部交給同為神仆的酒保，然後坐在那裡自斟自飲。而此時查馬克就在數米外的不遠處看着。

查馬克是個黑白混血，大光頭，他的粉紅制服跟普通居民的略有區別，袖子短了一大截兒，露出兩條粗壯的密布紋身的手臂。褲子上也故意弄了幾個窟窿，看上去多了幾分自由隨意的氣質。但斷然不可缺少的採氣塞依然能夠證明，這所謂的自由個性不過是聊勝於無的自我安慰罷了。

“嗨，新來的朋友，請問你是戴安克魯格大人的僕人嗎？”一個矮胖的黑人走過來，坐在李牧野旁邊的位置上，主動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我叫班尼路，是馬克思小隊長的僕人，這間神仆酒吧就是馬克思小隊長開的。”

李牧野點點頭，道：“看樣子你想喝一杯？”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班尼路點頭說道。

李牧野招手示意酒保給他上一杯酒，道：“請盡情享受吧。”

班尼路沒有說謝謝，他眼睛裡閃爍着貪婪的光芒，雙手接過酒杯便先迫不及待的豪飲了一大口，而後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這才問道：“你是從亞洲來的？”

李牧野道：“你看樣子對這裡很熟悉？”

班尼路道：“我可是老夥計。”他伸出三根胖胖的手指比劃道：“我在這裡大約三十年，前後服務過三位小隊長。”

李牧野心中一動，他能夠大概說出自己在這裡生活的年限，就至少說明他知道現在是何年何月。這貌似平常的認知，在這個地方卻代表了一種優越。

李牧野道：“我來到這裡還不到一個月。”

班尼路道：“我看你不太像對生活絕望，毫無牽掛的那種人。”

李牧野笑道：“我是個喜歡到處見識的人。”

“這裡並不是增長見聞的好地方！”一直保持沉默的查馬克忽然接過話頭說道：“亞洲人，你是來找什麼人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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