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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能對人民醫院記憶深刻,那是因為我打小體質就很差,隔三差五的得因為扁桃體發炎、發燒、上呼吸道感染、支氣管炎、還有手上長几個小水泡來此地報到。

燒成灰灰也記得醫生護士扎針的痛楚,2000年的人民醫院還沒有整體擴修,它的面貌是很滄桑的,房子老舊老舊的,外牆上到處都長着青苔,最中間那棟樓我從來沒去過,只曉得那樓歷史比較久,一直到2016年也沒捨得拆,不拆的理由大概是這種建築不多了,仿蘇聯建築,留着它能證明醫院的歷史。

這時的醫院只有一個入口,在一個菜市場的叉路口處往左繞進去,小門小院的顯得很寒酸。雖然寒酸,但是看診費公道啊,感冒發燒了,醫生也不讓打針,只開個兩三天的葯,那些葯的療效也好,吃過兩三天也就康復了。

跟2016年是無法比的,打上好幾天的吊針診費不會超過十塊錢,而2016年,隨便一個感冒發燒的100塊是很正常的,多的可能還要抽個血驗個血常規,做個b超,花得比較少的,在病人要求不開藥的情況下,感冒發燒去一趟醫院六、七十隨便有。有人說物價漲了,其它的我不會算,我只知道,2000年時,去一趟醫院的醫藥費夠買兩斤肉,2016年,去一趟醫院,至少能買五斤肉。

這就是區別。

我悠悠地開着三輪摩托,我這車子的反觀鏡調不了,看後邊的路況不是很清楚。之所以還能夠混下去,主要是這個年代在街上混的人不多,車也是個稀罕物,坐在車上的乘客還比較樸實。

男子還安慰他的母親:“媽,你忍着點,很快就到了。”

他媽媽也不知道是生了什麼病,說話有氣沒力的,聲音又足夠小,專心開車的我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這我能夠理解,我自己就無數次在醫院進進出出的,折騰時間長了,臉上的血色都所剩無已,更不要說跟人說話的精氣神了。只怕有那精氣神也早就逃離軀體神遊去了。

往右邊一拐,已能夠看見醫院的小門,我將三輪車停在醫院門口的路邊時,那個小夥子已經攙扶着他那瘦得只剩下幾兩皮的老媽下來了。我托着下巴看了他許久,他突然一回身遞給我兩張十元面值的鈔票,輕輕地說一聲:“謝謝!”

果然好家教。

我嘆息。

這年頭這種人不多了,突然莫明的想起一段經典電影,倩女二牢房裡的老頭要放哥哥逃出去的時候好似就說過這句話。

我聳聳肩膀,決定回到原來那個廣場等客人,醫院門口這條道理太窄,目測僅僅只有三米,我多待一會,說不定待會醫院的保安會出來趕我。那個醫院的保安,說起來他也認識我,他是我奶奶的一個遠房親戚,讓熟人來趕我走,那就更難為情了。

“哎,師傅,走嗎?”我愣神的工夫,從醫院出來的一男一女湊了過來,男的雙手插兜,女的面色蒼白一直咬着下唇,哪裡都看,只不看跟她並肩的男人。師傅?哈,從前我搭車或是打的也常這樣稱呼那些司機,如今被人這樣喚着心裡又生了幾種與以往不同的滋味。

“去哪?”

“劉家橋。”

我一愣,這劉家橋可遠着呢,距離人民醫院至少得二十公里。我得先跟他談好價錢:“六十。”“啥?”他驚得幾乎跳起,比見了端槍的*還懼怕一伸手拖他身邊的女人就要走。

“大哥,你出多少?”我見他拔腿要跑,也着急了,試圖挽留。我媽從小就教我,生意人只要有人問價,絕不輕易放已上門的客戶離去。最多辛苦點,少賺點。

“三十,不能比這多了。”他一扭頭扔下這句。

為了能阻止我的客人流入其它的車主,我爽利地砸下一句:“好,三十就三十,走。”先前一直不看他的那個女人聽見我這聲高呼停住了,仔細地打量着我。

她一停下,那個男人只好拉着她上了我的車。

路途有些遠,車上的男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說著話,先是抱怨我宰客,是個黑心的三輪摩托司機,然後又死磨硬泡地繼續給我砍價。

劉家橋是吧!

那地兒我熟,我知道有一條小路常年累月的不會有人經過,心裡厭煩他的叨叨,一面陪着笑臉跟他解釋說,油價如何貴,跑一趟長線的油錢就得十幾塊,再加上三輪車的磨損和保養,還有我自個的人工費,着實賺不了幾個錢云云。

他大概頭回碰到如此能計算的三輪車司機,一時傻了說不出話來。

接下來,我將車子停了下來:“你要嫌貴,那我也只能送你到這。”我停下來時,不僅那男人傻了,女人也跟着傻了。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

難不成讓他們走着回去,男的看着面色異常蒼白彷彿隨時會倒下的女人,央求我:“得,師傅,好人做到底,送我們回去吧,我知道你們也不容易。三十塊,我們出。”

他最後一句話莫明的戳中了我的那點良知,我一腳踩着油門繼續開着車,只是後來這一路上我們都沒再說話。好不容易將他們送到目的地,他突然笑着對我說:“來我們家喝杯茶吧!”

那女人的臉色一變,突然低下了頭。

好歹我也是混了些年頭的人,臉雖稚嫩,別人的小動作還是能夠看清一二的,我搖頭,故作苦臉:“家裡還有老小,就不叨擾了。”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那女人將兜里的錢掏給了我,我也顧不上看真假,接過錢後一蹬油門疾馳而去,透過反光鏡能夠看到那一男一女依舊站在村口,男的似乎在訓斥那女人,女人一直低着頭。漸漸的,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到了無人處我才停下來,仔細看了那個女人給我的錢,數了一遍。

她給了我四十元。

是不是她數錯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