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六點過一分。

門外響起鑰匙轉動的聲音,阿輝跳了起來,替他姐姐去開門,我依舊端坐着。待他姐姐一進屋,阿輝叫嚷着告訴她:“姐,她是啞巴!”

阿秀愣住了。

她走到我面前來。

伸出一隻手在我面前晃。

喂,我是啞巴,可我不是瞎子,在我面前晃是什麼意思?

她轉過頭看着阿輝:“趕緊讓她走吧,弟弟,來路不明,還是個瞎子。”她有些自作主張了,阿輝忙着糾正:“姐,不是瞎子,是啞巴。”

“哦,瞎子。”

“姐,不是瞎子,是啞巴。”

“哦,啞巴。”她終於說對了。

可她也跳了起來:“弟弟你是不是傻啊,我說你,讓你別多管閑事,別多管閑事,你非不聽我的,自作聰明,自作聰明的惡果來了吧。”她飛起一腳踹向阿輝,阿輝一個鍵盤俠,哪裡是她姐姐的對手,被她踹得嗷嗷直叫。

我的心裡若干個問號。

這兩個人,是如何在公司里立足的?

阿秀踢完阿輝,好似又忘了自己的暴躁,又忙着跟他商量:“她是不是死賴着不走,咱們抬她出去吧。”

“不太好吧,她是女孩子。”

阿秀撮着他的腦袋:“有病吧你,女孩子怎麼啦,又不是你的老婆。”

阿輝低垂着頭,臉紅紅的:“已經是了。”

啊?

我和阿秀同時看向他。

這廝耍我的吧。

“有時候我一個人在家裡悶得很,有個人陪着也不至於那麼冷冷清清的,姐姐,你就答應讓她留下來吧。”阿輝向她姐撒起嬌來。

一個30歲的大男人向一個比他大3歲的姐姐撒嬌。

我強忍着快要噴涌而出的噁心。

等等,他剛才說的是什麼,他一個人在家裡冷冷清清,我記得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在一家公司做會計來着,難不成他被解僱了,然後窩在他姐這裡啃“老”?

太沒出息了。

我搖頭。

阿秀為難了:“姐姐的工資養不了三個人。”

“我會儘快找工作的。”

“為了她?”阿秀的手指向我,又語重心長的勸他:“弟弟,你也太隨便了,婚姻大事怎麼能這麼隨便,你都不了解她是哪裡的人,怎麼來到這裡,你就敢收留人家。”

阿輝笑道:“可以慢慢了解的嘛。姐,你快去做飯吧,我都餓了。”她將姐姐推進了廚房。接着走到我面前小聲地對我說:“我已經騙過姐姐,你可以安心留下來了,等你找到自己的家人可以自行離開,我不會讓姐姐為難你的。對不起啊,用這種爛借口,可是我不這樣說的話,她是不會讓你留下來的。不是姐姐不善良,她也有她自己的難處,你理解嗎?還有啊,你不要到處亂跑,說不定有壞人正盯着要將你抓回去呢。”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原來,他所有的緊張和語無倫次只是害怕我再次被壞人抓回去。

我點頭。

可是,他就不問我是怎麼被捉到那個天橋去乞討的嗎?也不問我從哪裡來,要去哪裡,萬一我真的是壞人呢?

“我去廚房裡幫忙,你待在這裡等着吃飯,隨便做什麼都好。”

兩個人在裡邊一通忙活,弄了一大桌子的菜出來,別以為他們是為了招待我這個初來乍到的人,任何時候,這姐弟二人都這種吃法。

阿輝能夠一口氣吃掉一整隻鴨,我有時覺得他有點傻,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吃太多,把他自己給吃傻了,他姐姐很控制飲食,喜歡看着弟弟吃,似乎弟弟將自己做好的食物全部吃光,對她而言就是極大的滿足感。

依舊是母子即視感。

“你也吃啊。”他給我夾了一塊鴨腿。

“你叫什麼名字啊?”他這是第二次問我了。

我站起來,從房間里的背包里拿出紙和筆,在紙上寫道:劉妙。

“嗯,字寫得不錯。”阿秀看了一眼評論道。

這哪裡就是不錯了,只不過自己的名字寫的次數多了,有點取巧,再多寫幾個字,只怕她會後悔剛才給我的點評。

“那你家是哪裡的,家裡都有些什麼人?”

對於這個,我刻意隱瞞了一些,寫的是家鄉的隔壁,家裡人,只要不寫名字就好,什麼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弟弟妹妹什麼的。

“趕緊吃吧,姐,待會再問她。”

阿秀不理他:“你吃你的,你問我的。”仍然,仍然是母子即視感。

“那你是被拐騙到那個地方的嗎?”

我遲疑了,應該說是還是不是,我是過來找劉婷的,只要找到劉婷不就好了,我動筆在紙上寫道:我是過來找妹妹的,她在這邊一家工廠上班,但是在路途中遇到壞人,搶了我的錢包還將我騙到天橋乞討,幸虧遇上你們,你們就是我的大恩人,我很感激你們。

“哦,原來是這樣,那也怪可憐的啊,嗯,多吃塊雞腿。”阿秀也夾了一塊腿到我碗里。

我餓了兩天,這一會又這麼個吃法,胃裡着實難受。但是,他們出於好意,我又不便明說。阿秀一直在打量着我,看了一會,突然又問了:“這衣服怎麼看着這麼眼熟啊。”

阿輝低着頭悶悶地告訴她姐:“你的衣服。”

“這衣服不好看,弟弟,你帶她買幾身新衣服吧。年輕要有年輕的朝氣和活力,穿着這老不溜秋的衣服看着不好。”

“我不大會挑,姐姐你帶她去吧。”

“又是我,這可是你相中的人,又不是我相中的,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去我可把她趕走了啊,嗯,順便也給你挑幾件,你瞧你那一身,穿成那副鬼樣子,哪家公司肯要你,只怕會把你當成臭要飯的。挑好衣服,明兒,你們兩個一塊去找工作。”

阿輝打斷她:“是我去,她不用去了。”

“她也得幹活,總不能白吃白住的讓我養活啊。”

“知道了。”

阿輝埋頭將一整桌的菜都搞定以後,阿秀真的帶着我和阿輝前往廣州最繁華的商業街,不知她在廣州待了多少年,逛街就像是逛自家院子似的,熟門熟路的跟每個店的老闆打招呼,招呼完了一頓閑扯,在閑扯期間架子上只要她看中的衣服一溜的拎了下來,抓給我去試穿。

穿在我身上的衣服,阿輝都會去問他姐姐:“這個怎麼樣?”

“那這個呢?”

阿秀一直搖頭。

她一搖頭我就得換其它的。

其實中間有一件是很合我意的,整體氣質看起來都不錯,阿秀的目光也在那件衣服停留了一段時間,後來還就那件衣服跟老闆娘商量起價格來。

“少點。”很直接。

她是跟老闆有多熟啊,老闆一臉為難:“不能再少了,這是最新款的,從香港那邊過來的。你去看別的店,都沒有,找不着同款的。”

“少唬我,香港貨,手工還是不大陸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大陸做好的衣服,再運到香港貼個標籤,就成了外貿服飾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今年這一年倒了多少家公司,還剛睜着眼睛亂喊價,也不看看外邊的行情。不管,給這個數,不能再多了。”阿秀伸出兩個手指頭。

老闆娘倒是不懼她的威脅,直着脖子嚷:“倒多少家公司,衣服人還是要買的。你也別逗我了,就那個數,我能拿回來貨我跟着你混。”

阿秀一抽肩膀:“跟着我混,我們老闆不要你。乾脆點吧,別磨磨唧唧的。”

“不賣不賣,這麼個賣法我得喝西北風。”

阿秀可來氣了:“愛賣不賣,咱去別家,阿輝,走人。”

那邊一聲令下,這邊將手頭上的衣服一扔,阿秀又帶着去別家店東逛西逛地狂逛起來。但是看過最中意的,其它的都是次的了。

就這次的當中,阿秀硬了挑了三、四件衣服出來。

這三、四件衣服加起來的價格剛好跟最中意的那一件價格相等,可能她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我,有那一件,可夠穿三、四件不同風格的衣裳了。

買完我的,接着又買阿輝的。

他身上的衣服就跟他的髮型一樣,必須去特定的店子,而這些特定的店子又都是阿秀百里挑一替他挑出來的。我上下打量着他,他長得真的很一般,非常普通的一個人,假如換成普通工人的衣服,那髮型也留着普通工人的板寸頭。

可能他連路人甲都不如。

更別提那些俊俏的面孔。

我喝着阿秀買給我的果汁,用挑剔的目光審視着她最鍾愛的弟弟。

“可以,你們還要不要喝點什麼,不喝的話咱們就回家吧。明天,記得啊,你們兩個去找工作,聽到沒,別辜負我對你們的一番心血。”

“姐,知道了,謝謝你的大恩大德。”

阿秀摸着他的頭應道:“嗯,乖弟弟,不用謝,姐姐這都是應該的。”

呃,我又尷尬了。

回到家裡以後,阿秀連夜聯繫了她的朋友,托他們為我和阿輝找工作,阿輝有些抗拒:“姐,我自己找就行了,不用麻煩你的朋友了。”

“噓,你自己要找到何年何月啊。”

她站在客廳不停地打電話,阿輝站在一邊,他都沒敢動,我更不敢動了,也待在一邊乖乖地站着。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在她說得口乾舌燥的時候,終於有一位發了善心。

而她發善心的目的只是恰好聽說,我,說不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