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游意的態度太過於溫和，向大一時也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對來，長了嘴便要應和。

“向大！”向嬤嬤面容冷硬，語氣冰冷。她再次喝止了向大未盡的話，轉頭卻是對着游意，道：“xiǎojiě，這般不忠心的人，奴婢建議直接將其趕出遊府。”

向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向嬤嬤，完全不能相信往常與自己親近的表姨，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即便表姨性格冷硬，對他卻是極好的。以他的能力本來是不夠進入游府，之所以後來能夠為游父駕車，也是因為表姨的關係。

向嬤嬤對他的視線視而不見，自顧自的對着游意福身，等着吩咐。

向大順着向嬤嬤的視線看向游意。

那個看起來以往蠢笨醜陋的小娃娃依舊坐在原地，正半低着頭，百無聊賴擺弄的花草。烏黑的長髮因為她的動作如鴉羽般半披在身上，另一半順着肩膀柔順垂下，將那張臉遮蓋住，朦朧看去，卻好似沒有以前那般肥胖醜陋。卻是自有一股“採菊東籬下”的清雅淡然，遠看，那是清淡如同水墨畫一般的少女。

然而此時向大的腦子終於好用了一次。這幅靜美的畫面，卻是看得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向大到底不是真的蠢笨不可及，基本的情勢到底還是能看得清楚。

看看周圍人的反應。

向嬤嬤依舊是瞪着他，香芸的言眼則滿是不可思議，似乎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而聶逸那小子因為是才加入，並不知曉之前游府之的齟齬，所以此時是滿臉的疑惑。不過這小子也是靈，敏銳的感知到現在氣氛不太對，閉嘴不語。

可正是因為這樣，才襯的游意的行為有多麼反常。

便是與游府沒有多少關係的聶逸，聽了他的話都是有些許反應。而身為被他“數落”一頓的游意，卻是依舊淡然的好似沒有聽見那些話一般。

向大是個粗人，說話是沒有彎彎繞繞，他平日交往之人也多是些沒心的。可這並不影響向大見過這樣的人。

游家在沒落之前也算是高門大戶。作為替游父趕車的小廝，京城那些品以上的官員向大也算是見過不少。那些人無不是雲淡風輕，外表一派君子模樣，便是再生氣也不會再表面顯露出來。在相交之時卻可輕鬆將周圍之人玩弄於鼓掌指尖，而那些被“玩弄”之人還要為其叫好。

這樣的人是何其恐怖。

至少向大絕對不願意交好這樣的。他很有自知之明，與這樣的人交好，以他的腦子，怕是連骨頭都會被啃得絲毫不剩。

游意不過是個孱弱年幼的孩子，大病初癒，近十年的時間都出於痴傻狀態，如今是否有那將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段，向大不知道。但就游意這般顯露出來的態度，這般“古井無波”的心境，他此生只在那些高深莫測的老狐狸身上看見過。

而擁有這般心境的人，哪裡會像表面上顯露出的那般蠢笨不堪。

是了，蠢笨不堪那是以前的事了。

現在的游意，已經好了……

向大下意識咽了咽喉嚨，好半晌卻是說不出話來。

他不說，游意卻是要說的。

的花草終於盡數都被擺放好了，游意這才大發慈悲一般的重新抬起頭來。只是她卻不是與向大說話。

“嬤嬤，聽說向伯伯與您是有些關係的？”

對於向大，不管是前世，還是這輩子痴傻時候的記憶，游意都未曾發現這個人的蹤跡。想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只是隱約聽說此人和向嬤嬤有什麼關係，向嬤嬤對此人也頗為照顧。

游意對向嬤嬤還是比較滿意的，若是沒有意外，並不想廢棄這顆棋子。

可若是有了意外……

“xiǎojiě明鑒，奴婢與向大確實有些關係，只是這關係早已經出了五服。奴婢之所以對其多為照顧，也是因為奴婢早年與族家人分離。”

說白了，就是一種情感寄託罷了。

向大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向嬤嬤會說出這般絕情的話來。只可惜向嬤嬤神色冷硬，看都不看向大一眼，語氣也極為堅決。

游意嘴角微微勾起，只是這次露出的笑容卻是真誠了一些，眼也有滿意情緒一閃而過。

“如此……”前半句話還是悠然的語調，此時突然一變，森然無比，游意目光冷厲地看着向大，“向伯伯既然覺得馮憐兒那邊安全，那便自己去罷。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就不送了。”

森冷地目光颳得向大身上一寒，心卻是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斷。這“腦子好了”的游家xiǎojiě，果然和以前是不一樣了。瞧瞧這轉換自如的態度，上一刻還是笑着的，下一瞬卻能變成奪命的修羅。

不行，不能繼續留在這裡，否則怕是要被賣了還幫此女數錢。

向大咬了咬牙，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這裡。

只是在離開之前……

“姨，你和我一起走罷！”向大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游意，轉頭又懇切地對向嬤嬤說：“您老年紀大了，不好再在這山林之跋涉。若您跟小子走，晚輩定然會好好侍養您至百年。”

在向大看來，游家已經沒落了，即便留下也沒有什麼未來。之前他之所以留下，也是為了向嬤嬤。如今要走，自然也要帶上向嬤嬤。

表姨雖然不仁，他總不能不義。江湖人最講究信義二字。

游意都給被氣笑了。沒想到她看在向嬤嬤的面子上，好心放這蠢貨一條生路，這蠢貨竟然還敢當著她的面挖牆腳。這是擔心自己死的不夠快？

亦或者是完全不怕她的段？

捏了捏已經炮製了大半的毒草，游意緩了緩心神，壓抑下心的怒火。對上向嬤嬤的目光，更是在嘴角擠出一個笑容，溫聲道：“這事兒嬤嬤自己決定便是。還有你們……”

她頓了一下，轉頭看向聶逸香芸兩人，“你們二人若是想去，也可以一起去。那聚集點人數眾多，雖說物資可能不太齊全，卻是比和我一起要安全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