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眾人都笑了。

沈春柳笑呵呵地打開米酒罈子，一邊往一個大海碗里倒甜酒釀，一邊說：

“都等啥呢，趕緊滴開吃！”

甜酒釀是沈春柳的心頭好。

她小時候跟着她爹去過一次杭城，對那裡的西湖美景和烏米飯、荷葉雞、甜酒釀，一直念念不忘。

早些年跟着姜大地過日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雖然勤快能幹，任勞任怨，日子卻不知為何，過得一天不如一天。

一年到頭，都像在黃連水裡泡着。

別說甜酒釀了，就連甜桿兒都吃不上一口。

當然，在姜家人面前，她也不敢露出來一絲一毫自己的喜好。

在姜家人看來，她怎麼能有自己的喜好呢？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姜家人，畢竟她自己性子軟，立不起來。

現在想想，真不知那時候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

離婚真好！

她有手有腳，論種田，一個頂倆。

離了姜家人，她覺得無與倫比地鬆快。

分開以後的日子，她經過了最初的痛苦和悲傷，慢慢滴逐步心境開朗起來。

也想起來很多沒有跟姜大地在一起的時候，那些快活的時光。

整個人都年輕了幾分，氣質也從姜英秀初見她時候的愁苦，變得瀟洒了幾分。

雖然依然有動不動掉眼淚的毛病，卻已經是喜笑顏開的時候多，莫名垂淚的時候少得多了。

放下酒罈子，沈春柳就着大海碗喝了一口，陶醉地眯了眯眼睛，就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白菜心。

這白菜心又脆又嫩，真是好吃！

見沈春柳動了筷子，孩子們也都紛紛跟上，一一把筷子伸向了自己早都瞄準了的好吃的。

姜英秀也吃了一筷子白菜心。

一桌子的肉菜，她最近反倒對着素菜比較有胃口。

六丫一筷子夾了一大塊兒排骨，中途跟八丫夾了雞塊兒的筷子碰上了，差點掉在桌子上。

倆人這次撞車，又引起了一陣笑聲。

九丫默默地把筷子伸向了紅燒肉。

挑着自己看中的瘦多肥少的那幾塊兒，悄咪咪迅速搬運到了自己的碗里。真香啊！

七寶含笑看了九丫一眼，半路從九丫的筷子頭兒上劫走了一塊兒瘦肉特別多的，不出所料收穫了九丫的超級大白眼一枚。

沈春柳看着幾個孩子爭爭搶搶、你來我往，吃得熱熱鬧鬧，心裡的滿足感和幸福感，簡直無與倫比。

一家人正在說說笑笑，氣氛溫馨又融洽，突然院子大門被敲響了。

緊跟着是門栓響起來的聲音。

然後外屋地的門被大力拉開了。

冒着風雪闖進來的，是一瘸一拐的姜大地。

“喲，這是吃啥好吃的呢？這麼多好菜？居然不給你們爺爺奶奶送點，真是不孝！”

原本還洋溢着歡聲笑語的餐桌，一瞬間就安靜下來。

沒有人說話。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着姜大地。

姜大地像是毫無察覺，一邊自己搬了個板凳坐了下來，一邊發號施令：

“咋一個個地都那麼沒有眼力勁兒呢？去給你爹拿雙筷子。”

依然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彈。

沈春柳的笑容僵住了。

孩子們臉上的笑容也都不見了。

姜英秀危險地眯了眯眼，拿起來自己的筷子。

姜大地見沒人起身給他拿筷子，伸手就把沈春柳的筷子拿了過來，向著紅燒肉夾了過去。

筷子還在半空，沈春柳眼眶裡已經蓄滿了眼淚。

姜英秀乾脆利落地站起身來，一抬手用自己的筷子把姜大地的筷子駕在了半空，眼光涼涼地看向姜大地：

“爹，你老人家怎麼有空過來？”

姜大地有點兒生氣：

“你這什麼破孩子？咋地？還不讓我吃啊？”

姜英秀點了點頭，手下依然穩穩地攔住了姜大地的筷子：

“吃不吃的，總得先說說你是幹嘛來的吧？要是你是來找茬吵架的，我還顛顛兒地請你吃飯，我腦子有包嗎？”

姜大地氣呼呼地想要甩開姜英秀的筷子，力氣已經用到了十分，不過卻依然抵不過姜英秀的變態怪力，自己的筷子被駕在半空，紋絲不動：

“卧槽！四丫頭，你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爹，你還沒有說你今兒個是來幹什麼的呢？要不還是先說說，讓我聽聽是咋回事兒唄？

我們之前不知道你要來，這飯菜都是有數的，根本就沒預備你的份兒。”

姜大地手上繼續用力，姜英秀也加了兩分力氣，結果姜大地手上的竹筷扛不住這份力氣，“咔嚓”一聲折了。

姜大地臉色一變。

姜英秀微微一笑。

桌上的其他人，就像是突然被石化了一樣，一直保持着原來的狀態，不動，不說話，只靜靜地看着兩人交鋒。

姜英秀手裡的筷子還是完好的，她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放進自己的嘴裡，一口一口地慢慢咀嚼，吃得滿嘴流油，還特意沖姜大地露出來一個挑釁的笑容。

姜大地氣壞了，把手中折斷了的筷子往桌面上一拍：

“你這破孩子！你故意氣我是不是？”

姜英秀慢條斯理地把嘴裡的紅燒肉吃了，還不忘了點評兩句：

“這紅燒肉可真香！就是稍微有點兒肥了。”

然後彷彿剛剛才聽到，或者壓根兒就沒聽到一樣，把挑釁的笑臉轉向了姜大地：

“爹，你剛剛說啥來着？其實你沒別的事兒，就是專門來吃肉的？”

姜大地氣呼呼地站了起來，臉色很難看，但是卻沒有爆發，而是一臉隱忍：

“不是！吃肉不吃肉的不重要，我是專程來找你們回家過年的。”

他把在舌尖盤桓了半晌的“請”字咽了回去，換上了平平常常的“找”字。

姜英秀困惑不解：

“回家過年？可是這裡就是我們家啊！你還讓我們回哪兒去？”

姜大地覺得這裡頭似乎好像有哪裡不對，但是來不及細想，畢竟他是帶着任務來的，已經脫口而出，把真實來意說出了口：

“你們奶奶想讓你們今年三十兒晚上的時候，回老宅來過年。你們都是姓姜的，在外頭過年，不像話。”

“哦，我們都是姓姜的，所以我們年三十兒的時候應該回老宅過年？”

姜大地燃起了一絲希望：

“你這是同意了吧？”

姜英秀嘿嘿地笑了，看着姜大地，對着他竟然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兒生不起來氣了：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