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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記載:呂太后下葬以後兩百多年,還被人掘墓盜財開棺侮屍。

後人對這段史事很不以為然,認為墓中隨葬品多多,有人身冒奇險前去求財倒也正常。而呂太后一直活到六十一歲,才因病薨於未央宮。想來一具病老太婆的殭屍,又埋入地下兩百多年,還能夠具有什麼樣的魅力?竟然能夠在那種極端的情境中,激起盜墓賊的情慾,以至於做出那等不堪的事情來?

網友們推測,大體風雲人物都有許多的仇家,有些人沒有辦法放下以前的恩怨,對在位的呂太后無可奈何,就只能在她死後編造些噁心的話來解恨了。作者將這些道聽途說記錄進去,不過是想讓後人知道,世人對呂太后確實多有詬病罷了。

這種說法確實有幾分道理。世人談史論古,如果提到呂太后,總要提到“人彘”事件,也總是對呂太后作出這樣的評價: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樣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說起來也是,戚貴妃本來就是個色藝雙絕的大美人,是讓當時男子傾慕的偶像,卻被她活生生地剜去眼睛、毒啞嗓子、熏聾耳朵、剁去手腳,然後做成個怪物棄置在圈廁里,那種手段是何等的殘忍!後人對呂太后蓋棺定論,又怎麼能夠將這些都忽略了呢?

從常情來看,也真讓人難以想象!要讓女人作踐女人到如此地步,心中該懷有多大的恨呀?難怪人們在為戚姬的不幸感到同情的同時,也在為呂太后的毒辣陰狠而感到驚悚。

其實,在每件事的背後,都有着它的前因與後果。

呂太后原來也是個善良純情的女子,只是經歷過許多磨難以後,內心憂憤鬱積塊壘難消,這才採取了這種極端的手段。可能是由於年代太過久遠,世人對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女人,了解得過少過於片面,就只能留下這個印象了。

呂太后名叫呂雉,是富戶呂文的千金小姐,當年受父親的影響,嫁給還是潑皮的漢高祖以後,就為奪取大漢天下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只是隨着年長色衰愛弛,多次受到戚貴妃的攻擊,母子兩人的性命險些不保。

高祖駕崩以後,呂雉又輔助兒子漢惠帝劉盈治理朝政,多年掌握朝中實權,很為大漢的安定做了些成績,成為中國第一位被載入史冊的皇太后。她留給世人的印象,雖然只是個毒婦的影子,但在傳奇的人生中,面對過眾多的無奈,忍受過多少的委屈,經歷過無數的坎坷,卻憑着自身的能力一路走來,其中所經歷的兇險,局外人自然是難以體會得到。如果要提起這段經歷,還得從她的叔祖——大秦相國呂不韋以及她的父親呂文談起……

早在呂不韋之前,呂氏家族中就出了幾個經商奇才。他們只經過了幾代人的努力,就積累了潑天的財富,享譽諸候各國。只是富而不貴終究落入下乘,經常被權貴呼來喚去地遭受凌辱,很難讓人稱心。

這一切終於在呂不韋執掌呂族時得到了改變,呂氏家族從此都輝煌了起來。這其中的故事,最被族人津津樂道。

據說不韋掌門當年做生意,一直都遵循着“人棄我取”的原則。由於眼光獨到性格果斷,總能讓他獲得巨額的利潤,因此年紀不大就已經名聲大震,能夠在各國的貴族間自如地穿梭周旋。

那年不韋掌門在趙國偶然遇見秦國的質子夷人,憑着敏銳的感覺,意識到面對的是個可遇不可求的巨大商機,於是回去就跟父親——也就是呂氏的老族長——盤算過後,將他據為奇貨用心投資,出錢出力地為他打通了各個關節,終於使夷人由一名棄子,轉而成為了一國的太子,最終還是登上了秦王的寶座。

夷人得償所願以後,就開始兌現諾言去回報恩人,他讓呂不韋擔任大秦的國相,共同執掌大秦的江山;還將國相當年贈送的小妾扶為王后,把她生的兒子贏政立為太子。

不韋掌門終於做成了史上得利最宏的生意,成為當時不可一世的人物。

豈料走上仕途以後,福禍更是難測,它可以讓你瞬間手握大權呼風喚雨;也可能叫你在片刻以後身首離異,甚至於被夷滅了九族。

呂不韋進入大秦的朝堂後不久,就有了這樣的憂患意識,只是當時已經欲罷不能了。因為在最高權力中心,利害關係最為直接,你退後一步,對手就進上一步;你再退後一步,對手便以為你怯懦了,非但緊逼上一步,而且還積極地謀划進逼第三步了。一直要逼得你沒有立足之地任憑宰割,甚至要將你斬草除根永不再生。

況且就是想要退後一步,也得有條退路才行。

那夷人是個短命的秦王,在位僅僅一年多就撒手人寰,留下遺命由年幼的太子贏政繼承王位,要呂相國用心地輔佐。

呂相國走到了這一步,也只能義無反顧地勇往直前了。他是有手段的,在爭鬥中就沒有遇到過能交鋒幾個回合的對手,不知不覺中也就成了朝堂之上發號施令的第一人。

只是呂相國還沒來得及開始得意,就已經意識到了危險,因為自己名為輔佐,而實際上一直都拿捏在手心裡的秦王贏政,已經即將長大成人。

如今的贏政雖然還沒有成年,卻長得虎目含威英氣勃勃,雖然還沒有完全掌握住朝中的大權,可從他的言談行事上,就能夠看出殺伐決斷極有主見,將來定然是個罩不住的主兒。這種主兒最為忌恨的,就是卧榻之側有他人鼾睡。

雖然說兩人有着不可言說的關係,可這種關係讓他們作為血緣之外的敵手時,呂相國絕對不會採取極端手段,最後只能讓自己落到一個功高震主、不得善終的可悲下場。

當時相府里養了很多門客,就有人看出了其中存在的危機,並且對相國進行了勸諫。

“晚生有幾句逆耳之言要講。不知東主可肯聽得晚生一聲勸?”門客岑默說道。

“先生有話儘管說出來就是。”呂相國道,“本相請諸位住進相府,就是為了隨時能夠聆聽教誨。”

岑默現在被相國任命為《呂氏春秋》的編撰,熟悉中華各個階段的歷史情況,以史為鑒,見事往往非常透徹,呂相國對他向來都極為看重。

“威烈王時,韓虔、趙籍、魏斯等權臣把持着晉國的朝政,以後就借勢三分了晉國,建立韓、趙、魏三國而代之;在齊國,國相田和的權力蓋過國主,最終將齊康公放逐到海上而自立為王,以致於田氏之齊取代了姜氏之齊。從此以後,各國的君王對權臣都非常忌憚,就是將權臣滅族的事也屢見不鮮。”岑默見呂相國聽得連連點頭,接着道,“如今東主在秦廷的勢力不弱於秦王,如果想要取而代之,就得乘勢而行。不然,功成就得及時身退。否則等到王上長成以後,君臣之間將難以形成兩立之勢,東主必然要陷入進退維谷之地,那時想要脫身可就不那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