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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太公策論

始皇帝兼并了六國以後,很是做了些手腳:實行了郡縣制,統一了度量衡,放火焚燒了許多書,還挖坑活埋了幾百個讀書人,收繳了民間的刀矛鑄造成幾個大鐵人……當真是折騰得沒完沒了。

朝廷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大家莫廢話,別造反,老老實實地做大秦帝國的子民!

從那以後,私家所藏的書策典籍、刀劍等武器,都成了違禁品。

只是呂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經常需要出遠門,難免會遇到些危險。如果能帶上幾件武器防身,自然要安心許多。因此呂興、呂旺兩人甘冒奇險,將隨身攜帶的袖箭隱瞞下來,不肯上繳到衙門。

呂文這幾年生意做得極為順當,日子過得相當安逸,偏偏夫人這段時間身體欠佳,吃什麼就吐什麼,很少能在腸胃裡留下來。眼見得請了那麼多位大夫,都看不到有什麼起色,看她反而日見憔悴。呂文想不出什麼有效的辦法,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那天夫人早晨醒來,就說道:“山麂肉雖然有很重的草腥味,我今天卻特別的想吃!”

呂文很高興,只要夫人有了食慾,就不怕身子好不起來。趕緊找來呂興、呂旺,讓他們帶上袖箭到後山去獵只山麂回來。

傍晚時分,兩人扛着只獵物回來了,看樣子很新鮮,那傷口上還在淌着血呢。幾個孩子都圍上來觀看,呂雉特別細心,還從山麂的身上拔出了支袖箭。

呂姜氏倒也令人感到奇怪,似乎從那隻山鹿的身上找回了胃口,此後飯量漸增,病體逐漸好轉。

呂雉很有心,記得大人講過朝廷管制刀兵的事,乘着間隙將呂興拉到邊上,細聲地探問道:“興伯父,山麂就是被這個東西殺死的嗎?”

見呂興點頭認可了,又興奮地說道:“興伯伯,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呀?怎麼那麼厲害?可不可以說給我知道?”

呂興歷來就喜歡這個小女孩,便也不打算瞞着她,應道:“這個東西叫袖箭,是戴在手腕上用的,威力大卻不容易被發現,是件很好用的暗器!不過現在朝廷不允許大家使用,是個違禁品,你可不能把它說出去!”

“我知道當中的厲害,不會說出去。興伯伯能不能將它的用法教給我?”呂雉輕聲地懇求着,滿眼期待地望着呂興。

呂興看着嬌小可愛的小主,不忍心違逆她的意願,就輕聲地回道:“明天你一個人到偏院來找我,我教你用法——可別讓其他人知道了啊!”

呂雉很高興地答應了。

於是在隨後一段時間裡,呂雉就跟着呂興暗中學習袖箭。

呂興讓她從基礎學起,先練氣力,次練準頭,再練招數。

幾個月以後,在後山的林子里,只見呂雉旋轉着身子,揮舞着手臂,嘴裡念叨着:“含沙射影、回頭望月、仙人指路、童子拜觀音……”

手臂揮出的方向,射出的袖箭紛紛中的。

原來,在開頭的一斷時間裡,呂雉學到了些皮毛,卻更激發了興趣,死纏爛打地要呂興為她置辦一副袖箭。

呂興被纏得沒辦法,只得稟明呂文後,花重金偷偷地打造了副袖箭供她練習。

呂姑娘袖箭神功大成之日,也就是後山鳥獸浩劫的開始。從此以後,她經常避開兩位哥哥,獨自在林子里穿梭,見到什麼就打什麼,虧得後山也沒有什麼大型野獸,由得她稱王稱霸大肆殺戮。

這些事情,原本都背着大家進行,除了有限的幾個人外,其他人都不曉得。

只是世事都有那麼一個規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件事最終還是被滿臉憨態的呂釋之給發現了。

原來呂釋之對吃比較用心,近段時間飯桌上野味大增,叫他覺得很是奇怪。稍微一用心還真有些發現:這些野味居然是三妹呂雉帶到家裡來的。

呂釋之平素里跟妹妹比較合得來,就直接走到呂雉的跟前問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能耐,居然能抓到這麼多飛禽走獸?你要給我說實話,不準拿假話來騙我!”

呂雉只得向二哥交代了實情,作為保密的條件,答應以後經常帶他上山行獵。

呂釋之長得稍胖卻很是好動,如今有了這麼好玩的一個去處,自然是歡喜無限了。

幾年來,兄妹幾個變得越發活潑,母親的性情卻愈顯得沉鬱,越來越難以溝通。特別是近段時間以來,就連體己話都難得說上幾句。呂雉在家裡悶得慌,又拉上呂釋之到後山上尋獵去。

這幾個月來,後山一大片林子也不知道被她走過幾遍了。可是說來也怪,對林子越是熟悉,越是喜歡上這裡。

呂氏兄妹沿着小路,快步走到坡頭那棵大樹下的時候,就聽到旁邊的草叢裡傳來細微的聲響。憑着幾個月得來的經驗,肯定是有隻野兔被驚出來了。只見呂雉左腿提膝,左手指天捏訣,右腿直立,右手向下一揮,大喝一聲“着!”,一招指天劃地完美地施展了出來,只見寒光閃處,一隻大白兔臀部拖着支袖箭,正掙扎着往前奔去。

“着了我的箭還能逃了去,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呂雉怒意頓生。

大白兔的頑強反而激發了呂雉更大的鬥志,她邁開步子緊緊地追趕,很快就把呂釋之甩到了身後。

追過好長的一段路,前面卻見不到大白兔,只能斷斷續續地看到些血跡。呂雉沿着這些蹤跡繼續追趕,不知不覺中走過一片緩坡,來到了一道山脊。

呂雉從來就沒有這麼深入地到過後山,卻曾經多次聽父親說過,自己居住的緩坡跟周遭的整條山脊,構成了幅“盤龍舞鳳”的圖案。兄妹幾個也曾經站在遠處眺望過,故而大致了解附近的地形。按走過的路途來推測,這時候大概來到了龍頸的位置。

呂雉追趕了好長的路,身子有些乏了。加上山脊坡陡路窄,大白兔也沒了蹤跡,鬥志明顯降了下來,就想坐下來稍作休息,再從原路趕回家去。

呂雉找了棵大樹靠着,放眼向前方望去,只覺得山脊上似乎有個罅隙,入口處的幾滴鮮血赫然在目,頓時又來了精神,鼓起餘勇奮力爬上山脊,睜着眼睛朝着罅隙裡頭張望,卻哪裡能見到大白兔的影子?不過卻在離隙口的五六尺的地方,見到了一隻木製的盒子。

呂雉感到非常意外:莫非是哪位盜賊私藏在這裡的寶貝?

呂雉的心裡有些激動,立馬找了根樹枝,小心地將木盒撥到隙口,再伸手將它抱了出來。然後找了塊平坦的地方,在陽光底下仔細地端詳。只見它外部的黑漆已經脫落得斑駁陸離了,知道這個盒子定然有些年頭。

兩位伯伯跟兄妹幾人講古時曾經說過,早年有些裝貴重物品的盒子,內里常裝有機關,打開盒子的時候必須小心防範。否則容易被它暗算,受到箭矢或者是毒物的傷害。

呂雉是個好奇的孩子,也是個細心聽話的女子,她準備把防範措施做到自己認知的極致,再來打開盒子。

她將盒子背靠岩石放着,然後躲在一棵大樹的後面,操着根竹竿朝盒子的開關捅去。

只聽到“啪”的一聲,盒蓋開了,卻不像傳說中的那樣羽箭紛飛。

等了有一頓飯的工夫,即使裡面裝有毒煙,估計也該散盡了,呂雉才走到盒子跟前,準備認真查看一番。

才將盒飯子抱在手裡,就覺得有陣清香觸鼻而來。呂雉聞得出來,這不是毒香,而是一種名貴木材的香味。看來這個盒子原來的主人,定然不是個等閑之輩。

盒子里裝的東西卻更為簡單——只一個油布包而已。

真是奇了,一個小小的油布包,也值得用這麼名貴的盒子裝,而且要跑到山頂上,存放到這個隱蔽的岩隙里。

呂雉越發覺得好奇,於是小心地打開油布。這才看到裡面包着的,原來是一大疊絹帛。粗粗地看上一眼,絹帛上面似乎都滿滿地寫着字。

最上面那張絹帕的顏色已經暗黃,明顯是有些年頭了,似乎觸手即破。呂雉小心翼翼地將它在盒蓋上攤平,見上面寫滿了蠅頭小字:

吾乃王室公子姜恆,因田氏之勢日大,心中惶惑無策,偶進藏書之室,見有《太公策論》數冊,乃先祖姜太公尚所著,因其年代久遠,文字變異頗大,不易辨識,遂請來數位方家整理。內有《御人》、《謀略》、《用兵》、《治國》、《方術》等論,乃尚父憶文、武王馭人治國之術,以及己身在崑崙學道、伐紂用兵之所得,皆為治國用兵之大典。惜太公之後無人研讀,遂使王氣黯然。吾本欲錄之於帛獻之於父,冀其重振王室興我齊姜,怎奈田氏已篡朝權,時不我待。吾不忿田氏之所為,匆匆挾《御人》之篇而走,逃至此而追兵已近。吾輩無望矣,遂將此書置於石隙留贈有緣,冀有緣者藉此建立功業,不負吾之所望!

太公初時亦有言,得《策論》精髓者,緣當共聚一方,開朝創代,與萬民同享太平。此當幸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