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消滅掉了大量食物之後終於酒足飯飽，水銀天平的幾位閣下正在前場發言致辭，萊納稍稍了聽了一些，接着便帶着想要消消食的克萊爾來到了露台。三寸人間

露台十分寬敞，有好幾對情侶正在這相對昏暗的地方依偎，還有一些法師正在低聲討論着學術問題，萊納與克萊爾有些格格不入。

克萊爾倚靠在欄杆，夜晚的風微涼，萊納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頭。

“謝謝。”

克萊爾小聲說道，默默拉了拉衣服，外套還殘留有萊納的體溫，令初冬的寒風也不再冷冽。

昏暗的露台，看不清其他人的面孔，只有衣服白色的部分在散發著微光，與熱鬧的宴會廳相，這裡顯得更加安靜。

“你看，那些男士們的襯衣與領結，它們要女士的裙子更加發亮。”

萊納突然說道，令克萊爾歪了歪腦袋，向露台的其他人看去，除去那些正在咬耳朵的情侶讓克萊爾有些臉紅，她的確注意到，男性法師潔白的襯衣在夜晚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十分特別。

“咦，真的唉。”

克萊爾過去從未注意到這件事，經由萊納提醒，才恍然覺察。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萊納笑着問道。

“為什麼？”

克萊爾思考了片刻，卻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因為洗衣粉。”

回答道，萊納見克萊爾不太理解，又補充解釋着。

“大陸生產的洗衣粉大多具有一種叫做熒光增白劑的東西，這種物質的特性是在紫外光的照射下會散發出熒光，能讓衣服看起來更白。”

瞥了身邊的克萊爾一眼，萊納繼續說道。

“熒光物質其實原本在自然界存在，一些苔蘚和蘑菇，還有海洋生物都會發光，這種現象的本質是物質里的電子受到了紫外線的能量激發，產生躍遷，從而釋放出光芒，這是我下午的時候提出的假設。”

“咦，原來是這樣嗎？”

克萊爾說實話不太理解萊納的研究，她只知道相當重要，具有劃時代的意義而已。

但經過萊納的一解釋，她似乎明白了許多，看似深奧的研究，其實講述的是我們身邊常見的事情，魔法並不是虛無縹緲的空樓閣，而是腳踏實地的高聳巨塔。

而萊納，在塔頂的位置。

這讓克萊爾在感到高興的同時，也有一絲心酸。

不論是自己，還是新月學院的其他人，她們距離萊納都已經太過遙遠，這是窮盡一生也無法追的距離，時光荏苒，她們可能最終都只是萊納作為高階法師漫長生命的一個過客。

“當恆星——如我們的太陽——誕生和死亡的時候，它們會釋放出大量的紫外輻射，所以，如果我們能夠以紫外線的視角來看這片夜空，那麼幾乎所有的恆星都會消失。”

萊納緩緩說道，他的話令克萊爾抬起了頭，看向澄澈的夜空。

群星燦耀的夜幕，克萊爾根本不能想象這些星星都寂滅之後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那夜空還會剩下什麼？”

克萊爾將視線轉向萊納，幾乎在前一秒，萊納的視線正好從克萊爾的身轉移到夜空之。

“那個時候，我們能夠看到的，只有恆星們壯烈的生與死，像是這些身穿禮服的紳士與身穿長裙的女士們在昏暗的燈光翩翩起舞。”

克萊爾看到萊納的側臉，專註而認真，他似乎在思考着什麼，這種表情克萊爾見過很多次，但她今天卻是第一次覺得，這樣的萊納是多麼吸引人。

“那可真是令人感到有些寂寞的場景。”

克萊爾嘆息道。

“實際，即便是我們現在所見的群星，可能也只是過去的倒影而已，有些光芒尚未傳達到我們的眼前，其本身的恆星已經消亡，在宇宙的尺度下，連法師也顯得太過渺小。”

萊納聳肩道，他轉過頭，發現克萊爾正好看着自己，紫羅蘭色的雙眸似乎有點點漣漪泛起，令人心動。

“可是，萊納你已經是高階法師了，說不定還會成為新的傳法師，你可以擁有數百年的壽命，而我，新月學院的大家，可能都會提前退場。”

克萊爾避開了萊納的目光。

“克萊爾，你認為時間是絕對的嗎？”

“啊？”

克萊爾又弄不明白了，萊納說的話好像看起來很愚蠢，但仔細一想似乎又另有他意。

“對於生命長達百年的高階法師而言，可能數年才相當於他們感知的一年，凡人勞碌的一生，或許只是他們一個漫長實驗的周期，你認為是這樣嗎？”

面對萊納的提問，克萊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麼，你試着想象一種生物，它們的壽命長達千萬年，對他們而言，哪怕是高階法師，也不過是時間長河裡的螞蟻，又有另外一種生物，它的壽命可能只有短短几分鐘，在人們不經意的嘆息之間，這種生物已經過完了一生。”

萊納的話讓克萊爾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良久，她才再度抬起頭，看向萊納。

“短暫與漫長，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在旁人的視角，是沒辦法評價的？”

她答道，接着似乎理解了什麼，眼眶變得有些紅。

“對的，高階法師漫長的數百年人生與普通人類一百年的人生沒有什麼區別，如果只有長度而只是空虛度過，那麼並沒有任何意義。”

萊納笑了笑，說道。

“像是在這寒冷的冬天坐在火爐對面十分鐘，卻感覺像過去了一個小時，而我和你站在這裡一個小時，卻彷彿只過去了十分鐘，時間是相對而言的，漫長而無意義的生命，與短暫卻閃閃發亮的時光，對於每個人的意義也截然不同。”

“嗯。”

克萊爾點了點頭，她已經明白萊納的意思，這是她一直以來擔憂的問題，也是一直以來覺得無法解決的問題，但萊納告訴了她答案。

“所以，你願意和我度過接下來的時光嗎？”

萊納輕輕握住了克萊爾的手。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