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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映子,今年六十一歲,居住在南海崢嶸島嘉寶洞,說白了,是個散修。

今日,他駕起雲頭,準備探訪鄰居游竿子,在路上發現一樁妙事。底下是一艘商船,只見一隻水妖攀附船身,主動跳到船上,然後被船員當成水猴子捉去。

水猴子是一種水鬼,多出沒在河裡,把游泳者拖進水裡溺死,船員根據傳說對照,把這帶鱗水妖當成水猴子也是難免。只不過嘉映子瞧得分明,這水妖實為夜叉,根性比水猴子高得多了。

夜叉是佛教中的鬼神,捷疾勇健,就是海外散修也聽過他們的名號。佛教里,夜叉與龍同為八部眾,地位平等,不過在中土,夜叉是侍奉龍的。此時見到的夜叉當然只是一支血脈稀薄的後裔,比不得其先祖神通廣大,但在海上已算得上厲害了。可笑船上區區凡人,竟以為夜叉不過是奇珍異獸?那夜叉身上帶傷,分明是裝瘋賣傻,想借商船避難,智力絕不遜於人類。若它發了凶性,船上一個人也活不下來。

嘉映子目光如電,確定夜叉身上無龍宮腰牌,是一隻無主之物,於是起了心思。夜叉水性甚佳,能於水中神行,又可承受海底千鈞水壓,精人言,善思考,抓一隻回去替自己看守洞府也好,從此自己也不需要再眼紅游竿子那隻金斑玳瑁。說起來,讓夜叉去海底尋寶,倒也不錯?南海資源豐富,尤其是海底,各種珊瑚、珍珠都是修真者所需的,奈何人族身體無法適應水壓,開採殊為困難,若飼養夜叉為己所用,嘿嘿,一切迎刃而解。不說自己儲備增多,就是拿到些自己用不上的,去海市換東西也是極好。

本想在此收了夜叉,但游竿子處也耽誤不得,只好先把夜叉存放在船上了。嘉映子掐了個訣,在桅杆上撲地燒了一個小孔,打下自己的標記,便翩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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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船上。

“這,這傢伙也太能吃了!”船長為難道。

“怕什麼,不夠就撈!這裡是海里,魚又不用花錢!你們都給我撈魚去!”商人點了幾個水手,然後喜滋滋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水猴子。水猴子要吃,就讓它吃!畜牲嘛都一個樣,你喂它,它就親近你,好養得很。

商人姓沈,名叫沈闊,在家族裡負責對琉球一帶的商路。他心浮氣躁,志大才疏,這是第二遭出海,船長和他說的海上忌諱,聽十條能忘九條。利字當頭,縱然扣下水猴子會得罪龍王爺,沈闊也是顧不得了。他心裡算盤打得啪啪響:這隻水猴子可不是拿來賣就好的,先要到處展覽,打響名氣,等到勢頭造足了,自然會有達官貴人上門索要,那時候才賣得出最高價錢。對了,要不要借絡繹樓的拍賣會,或許能賣出更高的價格?

水猴子——俞強看着肚滿腸肥的商人,簡直覺得對方是天底下最可親的冤大頭,啊不對,是最可親的慈善家。他的可以幫助傷口儘快痊癒,是非常實用的回血技能,所以他一刻不停地吃,吃完了就敲缸子,表達自己不滿,而水手就會很配合地送來一大堆魚。

按理說,一切都按照劇本走,齊偏將也沒再出現,俞強應該安心休養才對,但他卻反而有種不祥的預感。

《乾坤》里,玩家一旦升級,體力立即補滿,傷口痊癒,變成最佳狀態。在翻沉海,俞強從沙將軍手中逃脫,得了挑戰經驗,連升幾級;可在地熱礦礦床,俞強從齊偏將手中逃脫,直到現在還沒等到系統提示,所以體力值一直上不去。真不知道系統是怎麼判斷“是否逃脫”的,明明自己已經脫離戰鬥狀態啦。莫非,要麼讓齊偏將主動放棄追殺,要麼讓齊偏將失去追殺能力,這兩個條件滿足其一,俞強才可以拿到挑戰經驗?

忽然,伴隨一聲悶響,船身猛烈搖晃一下,隨後咕嘟嘟水聲響起。船長臉色大變,叫道:“船艙進水,都下來排查艙底!”

水手們噔噔走下樓梯,然後又是一聲悶響,水聲更急。一個眼尖的水手指着角落,語無倫次地喊道:“看到了,那是劍!不,是旗魚,就是旗魚!水進來了!是旗魚捅破的!”

聽到“旗魚”倆字,正埋頭猛吃的俞強如遭當頭一棒。他心情複雜地吃掉手裡的東西,站起身,身上仍罩着漁網。他右臂依舊用不上力,於是他左手和嘴巴分別扯住漁網兩處,把網撕爛。咚!就這一會兒功夫,船底又破一個洞。

“這網能網住大魚的,怎就……”船長目瞪口呆。

“吃了你們的魚,也不好看着你們葬身大海,所以大家就此別過吧。”俞強走出缸子,伸展一下筋骨,笑道:“以後認清楚了,像我這樣帥氣的是夜叉,可不是什麼水猴子!”

眾人張口結舌,誰也沒說話,只聽見水聲咕嘟嘟。

什麼嘛,難道不好笑嗎?俞強尷尬地撓撓臉,喝道:“還不去補好船底?一個個這麼有奉獻精神,都想餵魚啊?”

大家這才如夢初醒,亂作一團螞蟻。俞強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慢悠悠地從人們身邊經過,還在艙內轉了幾圈,這才來到甲板,縱身一躍,重歸海洋。他還沒來得及感受海水的氣味,就進入極度警戒狀態,迅速環視四周,果然看見了以人形出現的齊偏將。

齊偏將丰神俊朗,頭髮飄逸,臉部輪廓分明,肌肉精壯,身高一米八,放在現實里妥妥的是男神級別,只可惜他臉上大片大片的燎泡,讓人不忍直視。他死死盯着俞強,握住短錐的那隻手已青筋暴起,隨時準備發難。

俞強問:“你怎麼知道我在船上?”

“第一點,我和他們說話時,他們鬼鬼祟祟且驚慌失措,我猜他們定有所隱瞞,縱然他們和你無關,肯定也做了虧心事,留下來觀察一二總不會有錯。第二點……”齊偏將提起一條完整的魚骨,晃了晃。

俞強起初還頗為迷惑,但想清此中關節後,心裡打了個突。百密一疏,正是吃剩的魚骨出了問題。船上的人都乃中土人士,吃的應是熟魚,可齊偏將手中的魚骨是生的。生魚、熟魚的魚骨辨認起來不要太簡單,看眼珠子就知道了,熟魚的眼珠是純白色的。俞強不吃魚頭,所以他吃剩的魚的眼睛還保持原樣,瞳中凝結了死亡時的驚恐。

“這不能說明什麼吧!可能船上養了什麼動物是要吃生魚的,比如說貓。怎麼會懷疑到我頭上?”

遠航時,船上常會鬧鼠患,船員的糧食儲備飽受威脅,所以在船上養貓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分量問題。如果生魚魚骨只一兩條,也就罷了,那些水手是一整箱一整箱地倒進海里,難不成船上養的是老虎?”

俞強差點沒忍住笑,然後心裡又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搞毛啊,為什麼別人說笑話這麼好笑!

“你有妖法傳承,需要不斷進食,只有你會有這麼大的食量,所以我確定你在船上。”

“沒想到你會毀了人族的船。”龍宮有規定,水妖不會主動傷害人類。

“不這麼做,你不會冒頭的。”

很有道理。俞強完全不介意拿一整條船的人當人質。如果齊偏將只會舉着喇叭喊“屋裡面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快點放棄抵抗”,俞強一步也不會挪。也只有齊偏將用行動展示決絕,局面才不會進入僵持階段。

該說的都說完了。

於是俞強轉身就逃!

齊偏將變回旗魚,發動技能,流線型的身體似是無視海水阻力,直線飆射,瞬息來到俞強身後!三番四次地讓叛逆逃脫,他已顏面盡失!他只差一點兒就能刺穿俞強,這時候他忽然劇烈翻滾,宛如患上癲癇——因為他一頭衝進了煙霧之中!這煙霧並非氣體,而是一整**辣椒粉!辣得七葷八素的齊偏將被迫中斷技能!

“可惡,總是耍小伎倆!”旗魚咆哮,因為腮裂被辣得腫起來的關係,他聲音十分沙啞。

俞強頭也不回地游着,甩甩左手,把殘餘的調味料與陶瓷粉末洗掉。他捏爆的辣椒粉是剛從船上順手牽羊的。海上濕氣重,辣椒可以祛濕,所以很多船員都養成了吃辣的習慣;另外辣椒也可以掩蓋腥味兒,船員烹飪海鮮的時候居多,自然少不了這味調料。

至於為什麼準確無誤地暗算到齊偏將?還是不是因為齊偏將為了儘快抓住俞強,以直線追來,軌跡一點兒變化也沒有?只要偷偷捏碎**子,讓辣椒粉彌散,齊偏將就會自討苦吃,啊不對,是自討辣吃比較貼切——好吧,這個笑話確實很冷,呵呵。

齊偏將速度慢了下來,俞強趁機加速前進。雖然拉開距離,但兩人都知道,這場追逐戰還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