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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水面上。

沈闊在房間里坐着,感覺今天真晦氣。

他以為抓到了一筆橫財,誰知道惹上了個瘟神。船艙莫名其妙進水,把兩箱綢緞給泡濕了,水猴子也跑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竹籃打水一場空啊。他越想就越窩火,可又不敢發作,因為現在他沒有話語權。接連變故之後,船長反過來壓他一頭,指責他“要錢不要命,沒見過你這樣的人”,連船員都站在船長那邊。我可去你的吧!他心想,分潤好處的時候就言聽計從,大難臨頭就撇得乾乾淨淨,我才是沒見過你這樣人呢!呸!一點兒風險也不冒就做發財夢,你就一輩子干苦力跑船去吧!

忽然,他聽見外面一陣騷亂:“神仙!”“船長快來!”心裡好奇,但又馬上警醒起來。之前水手亂嚷嚷是因為水猴子,這次又是哪路瘟神駕到啊?他把房門推開一條縫,偷偷摸hu摸地往外瞧。

只見一個兩鬢斑白、仙風道骨的中年道士站在甲板上,一柄銀絲拂塵擱在臂彎,拿一雙凸露眼掃了眼眾人,道:“吾乃崢嶸島嘉寶洞散修嘉映子,來此領走夜叉。夜叉並非凡間之物,爾等留之無用,何如予我?吾願以等重金銀換之。”

見眾人傻愣愣的,道士又笑道:“啊,夜叉,也即水猴子。”

什……什麼?沈闊聽得呆了,口水滴落都渾然不覺。等重金銀換一隻水猴子?就算再有錢的貴人,也不可能這麼大手筆吧?!原來道士的錢才是最好掙的啊?!

這時,船長囁嚅道:“神仙,不是我們不想給您,是那水猴子剛才自己跑了!”

道士一甩拂塵,那根根銀絲猛然暴漲,分作五股,其中四股捆住船長四肢,將其凌空舉起,剩下當中一股匯聚成尖錐,抵住船長喉嚨。船長慌了神,剛掙扎幾下便不敢再動作,因為喉嚨已被扎出一滴鮮血,染紅了拂塵絲。

讓柔順的絲線化作鋒芒,這是神仙法術啊!

眾人眼裡的神仙臉上泛起象徵憤怒的潮紅:“爾等安敢欺我?吾親眼所見,夜叉主動上船,就這短短辰光它便離開了?”

沈闊雖然不喜船長,但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若船長有了什麼好歹,自己未必能活着回華夏大陸,於是他拉開門,喊道:“道長手下留情!他說的句句是實情!原來那水,那夜叉,和龍宮有瓜葛,龍宮的將軍特來尋它哩!”

“龍宮?”道長驚疑道,拂塵絲刷地倒卷而回,看不出一丁點兒特別,而船長一屁股摔在甲板上,疼得哇哇直叫。“你且仔細說了,不可有一字錯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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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水面上。

嘉映子駕雲低空飛行,感覺今天真晦氣。

他人在游竿子洞府,心在那艘商船上,說話總走神。待到回程,他迫不及待地循着自己法力印記,找到商船,卻被潑了一頭冷水。萬萬想不到這事兒竟牽扯到龍宮,讓嘉映子進退兩難。

自古以來,人族為求長生,修真了道,這便有了道士。一些道士佔據名山大川、洞天福地,建立道觀,此為中土道門,又名全真正一;而另一些道士則不得不流落海外,佔據海島,此為散修。既然是佔據海島,就是在龍宮的管轄範圍內,只因道士超然地位,雙方才井水不犯河水。夜叉雖好,但為了夜叉而得罪龍宮,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時,他又想起游竿子和他說過的一句話。

“修真不是等閑事,勿爭朝夕。放長線,方能釣大魚。”

雖然一直瞧不起游竿子的“釣魚修真論”,但這句話……嘉映子忽然覺得,還是有那麼一點道理的。夜叉與龍宮之間是什麼關係?若稍安勿躁、耐心追查此事,說不定能夠找到機會,最終將夜叉收為己有。

打定主意,嘉映子頓覺心胸開闊,道行又精進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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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水面下。

齊生潮逐波奔躍,感覺今天真晦氣。

他從來沒遇過像江花火一樣狡猾的敵人,讓他屢屢失手。不,不止是狡猾而已,江花火有着堅定的心志,一般水妖在這番追殺下早就放棄掙扎了。將軍看人看得極准,“此子心機深沉,又擅急變,實乃最棘手的那一類敵人”。

就算是現在,看着對方艱難地逃跑,齊生潮也不敢全力以赴——他實在是被層出不窮的小手段坑怕了。要知道,江花火可是讓將軍斷了一條手,若換了別的將領來追捕江花火,恐怕早就跟丟了。想到這一層,齊生潮對自己更加生氣:憑什麼對叛逆做出那麼高的評價?是想給自己的失敗找借口嗎?

忽然,一條文鰩魚追上齊生潮。在《山海經》里,文鰩魚“狀如鯉魚,魚身而鳥翼”,其實就是一種飛魚,有着發達得能讓人錯以為是翅膀的胸鰭,可以在短暫時間內破浪滑翔於空中。它被用於送信,而這條文鰩魚帶來的內容,是傳兵部命令,讓齊生潮配合“驅虎吞狼”行動。

齊生潮感到極度的荒誕和錯愕。將軍斷了一條手臂,罪魁禍首卻能免死?傳出去豈不叫將士寒心?錯愕很快就演變成憤怒。血債血償。不死不休。殺。

隨後,第二條文鰩魚出現,嘴裡銜着一道三角形令牌。這令牌齊生潮怎不認得?正是將軍的信物。接過令牌,他的憤怒失去目標,整個人兒都空蕩蕩的,失了魂魄,無所適從。

沙將軍……也同意兵部的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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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水面下。

俞強越來越疲憊,感覺今天真晦氣。這晦氣還應該追溯到昨天,昨天要不是海驚天來找茬,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自己還在舒舒服服地巡海。沒有海驚天,沒有翻沉海,沒有海底神殿,沒有沙將軍和齊偏將,沒有曼校尉……今天會是多麼愉快的一天啊!別人玩遊戲輕鬆自在,我玩遊戲怎麼就沒攤上好事!

正面對敵,打不過齊偏將;

試圖利用地形,失敗;

試圖借人族船隻瞞天過海,失敗;

試圖用調味料干擾一下,沒存貨了……

形勢很嚴峻啊俞強同志!本來就沒有對方游得快,現在傷了手臂,對前面的區域還要是兩眼一抹黑,被追上是遲早的事情啊!

想到這兒,俞強無比惆悵地往後瞄,誰知被他發現新情況。只見一條文鰩魚與齊偏將耳鬢廝磨,齊偏將明顯放慢了速度,似是在遲疑。文鰩魚類似地上世界的信鴿,難不成,龍宮大發慈悲,傳信讓齊偏將不要再追殺?

俞強還沒高興兩秒鐘呢,只見齊偏將一巴掌打跑了文鰩魚,繼續追殺!夜叉頓時魂飛天外:難道不是龍宮頒布赦令,而是送來一些關於沙將軍的壞消息,所以齊偏將這個腦殘粉誓要為偶像報仇?就說今天晦氣嘛!

兩人追逃,跨越一里……

跨越十里……

跨越二十里……

俞強漸漸察覺出蹊蹺。無論他用怎樣的速度游,齊偏將都能調整到同一速度,與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兩人簡直就像默契滿滿的老搭檔。最誇張的一次是,俞強眼見飽腹度見底了,停下來吃東西,齊偏將居然也停下,充滿紳士風度。既然敵人放水,俞強當然不會客氣,想大吃特吃,但齊偏將倒也有意思,在俞強飽腹度高過安全線後就立即衝來,嚇得俞強趕緊跑,雖然餓不死但也別指望能吃飽。無論怎麼看,齊偏將都像是一隻拿老鼠當玩具的貓。

齊大帥哥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轉變呢?是因為那條文鰩魚嗎?俞強雖然正處於最和平的時光,但卻提心弔膽,總有一種不知不覺就被人賣了的感覺。陰謀,齊偏將一定有陰謀。他是想把我趕到什麼地方去!既然如此,破解陰謀最好的辦法,就是不遂你的意!

俞強說干就干,他猛地轉彎,向左游去,同時高度集中注意力,觀察齊偏將有什麼反應。齊偏將依然淡定從容,與他保持相對距離不變,彷彿完全不在意他的一切作為。俞強很快就明白齊偏將底氣何在,因為攔在前方水域的是多達數百人的水軍——他闖到某處軍鎮了!龍宮水軍勢力當然不僅僅局限於龍宮周邊,更以軍鎮形式駐兵於南海各處,假若把所有軍鎮匯聚起來,便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被殺氣騰騰的水軍嚇得屁股尿流,俞強只好換一個方向突圍,可是他的選擇着實晦氣,又碰到軍鎮列隊,活動空間被壓縮得越來越小。接連三兩次碰壁後,他徹悟了。那些水軍的出現並非偶然,肯定是兵部調遣所致。他一個人是無法與龍宮相抗衡的,這是實力的絕對碾壓,小伎倆彌補不了雙方差距。水軍兩麵包夾,齊偏將於後追擊,俞強是想逃也得逃,不想逃也得逃,反正他必須按照龍宮給出的唯一活路去逃。

俞強下線,齊偏將沒有阻攔;俞強再度上線,齊偏將就繼續追。於是到了傍晚,俞強看到前面有個島嶼,這時齊偏將加速,嚇得俞強趕緊逃到淺灘。接着,齊偏將便來回遊動,對淺灘的俞強虎視眈眈,若俞強流露出一丁點想離開的意思,就凶相畢露逼他放棄。

是嗎?是想讓我登上這座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