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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蟲也看見了忽然出現的三人,問俞強:“這是你的朋友嗎?”

“呃,對,都是我朋友。”

說實在的,經過後天的培養,俞強對危險有種不言自明的警覺,他現在就覺得情況有些不妙。他可以輕易地從人群中分辨出人渣、敗類,還能給他們歸類。海驚天屬於家裡有點錢的公子哥兒,出手闊綽,自以為是;兩個跟班屬於只懂溜須拍馬、實際上半點用處也無的廢物。

問題是,海驚天不光是公子哥兒,他同時還具備了小混混的特質:欺凌弱小,以此為樂。有的人現實中就喜歡欺侮他人,在網絡上就更變本加厲。大混混尋釁挑事,小混混仗勢欺人,外強中乾,都屬於壞人中最下等的,俞強從來瞧不起他們。

“就這樣吧,時候不早了,快下線。”俞強道。

毛蟲就算再純真,多少也察覺到不妙了,扭頭正準備找安全地點下線,只是這時候海驚天已經穩步上岸,道:“走這麼快乾嘛?我還沒見過陸地上的妖族,讓我多看幾眼行不行?”

蛟族和其他水族不同,可以長時間在陸地上逗留?!俞強心念如電,笑道:“海哥!什麼風把您吹過來啦!”

已經17級的海驚天依舊理也沒理俞強,繞着毛蟲轉了一圈,滿臉鄙夷,而毛蟲則不知所措地原地停留。

一隻蟹鉗扣住俞強肘部,鍋里橫貼在俞強身側,嘴裡泡沫狂噴:“小子,別出風頭。”

而大丈夫也貼了上來,蝦須不斷在俞強臉上掃動:“等會兒還有事問你。”

一幫蟲子。俞強心裡暗嘆,自己在網遊里混得真不行,阿貓阿狗都欺負到頭上來了。對於混混,“伸手不打笑臉人”是沒用的,必須要用拳頭、勢力或者背景讓他們明白誰是老大,他們只有“凶”和“慫”兩個屬性。可是俞強和海驚天之間相差太多等級,反而是對方的拳頭比較大;論勢力,對面三個人,自己一個;再說背景,區區巡海夜叉也配和別人蛟龍嫡子談背景?

“長這麼丑,為什麼不刪號?”用腳尖踢了一下毛蟲,海驚天問。

毛蟲不滿,叫道:“你幹嘛!會痛的!”

大姐啊人家擺明是找你茬啊!!!再不走等會兒有你好受的!他們到底在幹嘛?耍威風給我看?我哪裡得罪他們了?俞強迅速在腦海里過一遍這些天的所作所為,聚焦在一切與海驚天的接觸情況,反思自己每個行為。他隱約抓住了頭緒,只不過理清還需時間。

“我沒幹嘛,我高興,我樂意。”海驚天又踢了幾腳:“你有沒有死過?”

俞強掙脫鉗制,奮力擊水,撲向海驚天。可以說他頭腦發熱,因為他雖然不是個好人,卻也知道義字當頭,總不能看着毛蟲任人欺辱;也可以說他沉着冷靜,因為他知道無論海驚天會不會欺侮毛蟲,最終肯定會有手段着落到自己頭上,長痛不如短痛,倒不如提前引發,死個痛快。

他在淺灘狂奔,落潮的撕扯力完全無法絆住他的腳步,只能在他身後綻放一朵朵水花。驟然飆高的運動量讓他呼吸急促,每一次呼吸,腮後都噴發一蓬水霧!他飛躍起來,挺起長叉,傾盡全身力氣照海驚天背後刺去。毛蟲驚訝地看着他,緩緩張大嘴巴——

海驚天轉身,在叉刺離胸口還有一公分的地方,左手穩穩攥住叉柄,整根叉子便無力寸進。驟然剎車使得俞強身形猛挫,他本躍在空中,此時兩條腿高高往前盪去。叉柄也彎曲了一個可怕的角度,最終啪一聲斷掉,俞強一屁股摔坐在地。他心裡滿是駭然:明明這麼多級都把屬性點分配給力量,海驚天居然單手就攔住了自己?!17級和8級之間的屬性差距,竟可以恐怖如斯?

將斷叉扔到一邊,海驚天居高臨下地來到俞強面前,跟影視劇橋段一般,單手卡住俞強脖子,把他整個人提離地面:“對付你,我都不需要動用技能。”

被毫不費力地舉起,只要是個人都會覺得屈辱、憤怒,縱然是自以為看淡一切的俞強也難免俗。但他什麼也沒有做,他知道掙扎、辱罵、絕望都只會徒增對方的快感且於己無用,所以他只是冷冷看着海驚天的臉。

他要記住這張臉。

“啊!!!你放開他!”毛蟲叫道。

海驚天一挑眉,空着的另一隻手照着俞強的眼睛就是一拳。俞強下意識閉眼,卻發現自己僅僅痛了一下,卻不曾扣血。

系統提示:玩家“海驚天”對您發起攻擊。

系統提示:海驚天不會對您造成實質傷害。

還能這樣?

海驚天臉色一沉,顯然也收到了系統提示。他稍加思索,指了指一片裸露在海平面上的礁石:“就那裡吧。”

兩個小弟找來木頭插在礁石上,搭成架子,再把俞強捆在上面。俞強馬上明白海驚天的想法:是想讓自己窒息而死。沒錯,10級以下的水妖玩家都屬於新手,有系統保護,不能被其他玩家攻擊至死,但海驚天機智地找到了系統漏洞。依賴腮的水妖長時間脫離水體,就會因腮部乾燥、無法呼吸而死。這個漏洞不是短短几秒就能找到的,海驚天這麼嫻熟,是不是也曾對付過別的新手玩家?

毛蟲朝這邊蠕動,已經帶了哭腔:“你們放開他,放開他!”

你怎麼還沒下線?!

俞強笑着對毛蟲道:“沒事,海哥和我開玩笑呢。”

“誰和你開玩笑?每次翻沉海發市,你都空手而歸,怎麼忽然就能找到金銀?一定是有別的門路。哼,你小子也算狡猾了。”鍋里橫一邊檢查架子牢不牢固,一邊說道。

聽到這裡,俞強的疑惑終於解開了,忍不住暗罵自己一句蠢材。“財不露白”的道理都忘了,和社會脫節太久?

海驚天不疾不徐地道:“他們兩個跟蹤你,跟丟了,於是我親自過來看看。”

還“親自”?你以為你算老幾?

俞強道:“海哥,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想要門路,小弟我可以共享出來,沒什麼不可以坐下來慢慢談,大家不要傷了和氣。”

“那你現在可以說,我聽着。”

俞強掙扎一下,綁得確實緊,哈哈一笑:“這樣我不太舒服,說的時候可能不全面。”

“行了,別說了。江花火,我就是單純看你不順眼。我今天心情很差,想找個人出氣,剛好碰到了你,你自認倒霉吧。反正你沒到10級,死了也不掉經驗,有什麼關係?”

果然,和這種人沒道理可講。俞強盯着對方:“我好歹也是龍宮一員,你要害死我,縱然你有特權,也要承擔責任。”

啪啪。海驚天拍拍俞強的臉,笑道:“我又不傻。翻沉海是在NPC的眼皮底下,在那裡,我當然不會堂而皇之地動你,但是現在,這裡是南海邊緣,有誰會知道我整你?你就是被我整死了,沒有人證,誰會懷疑到我頭上?”

頓了頓,海驚天又道:“什麼‘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能不能好好相見,要看你,不是看我。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混混們離開了,唯留俞強一人。他雙手被反綁,腳踝也被捆住,雙腳還離地,無法通過掙扎來弄倒架子。

這時,毛蟲喊道:“喂!喂!我這就來救你!”泥沙鬆散,她的小短腿老是踩不住實地,身子往海里滑去。

“別過來!退潮了,就你這手短腳短的,過來是十死無生。”俞強咧嘴笑道,血從唇邊淌下,頭上冒出一個傷害數值。

“你怎麼吐血了!”毛蟲驚叫。

不是吐血,是咬了舌頭、用血去滋潤腮部,拖延一下呼吸進度條,好讓我把該說的話說完——俞強在心裡默默糾正。他含糊不清地道:“走吧,你也看到了,海里……也不都是和平的。”

毛蟲哭了起來:“我走了,那你怎麼辦啊?!”

“這只是個遊戲而已,我大不了就變成魚乾,然後復活……”

“你說的笑話好冷啊!什麼變成魚乾啊!我不要你變魚乾啊!”毛蟲嚎啕大哭:“為什麼你就非要死啊!為什麼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你死啊!要是我不是蟲子,要是我有手腳……嗚嗚嗚!”

俞強又用力咬了一口舌尖,儘力將血腥味兒咽下去:“你可能還沒進入社會吧?進了社會就知道,要學會認命。很多時候,你只能眼睜睜看着。”

毛蟲哭得更大聲了。

有必要嗎?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天吧……俞強聽不得別人哭,心裡也很難受,笑道:“乖,聽話,我們明天見。”

毛蟲抽噎一聲,癱倒在地,身體如電視影像跳頻一樣閃爍幾秒,繼而消失不見。俞強聽說過,一旦玩家有強烈的生理、心理不適,全息頭盔就能監測到並立即幫玩家退出遊戲。恐怕毛蟲小妹是哭得太傷心,所以強退了。

這樣也好。

天色將晚,風也冷了許多,世界半黑半紅,而黑暗從不停止滋長。太陽慢慢沉入海平面,俞強的生命之火也在走向熄滅。他失血過多,眼前已經開始花了,寒意侵襲着四肢百骸。他不再咬舌尖了,腮徒勞地翕張,吹出細碎的血泡沫。好渴,好難受,吸不上氧氣了……

就這樣死了,然後在龍宮復活,繼續看着海驚天的臉而無可奈何……

“喂,江花火,江花火!”

一潑海水拍打在俞強脖子上,滋潤了腮,讓呼吸進度條消失。俞強勉強撐開瞬膜,一看腳邊,是章魚保羅!

“你,你怎麼……來了……”

保羅趕緊解開繩子:“我看你這麼久都沒回來,到處找你,可算被我找到了。這誰幹的好事?”

“還能有誰?”俞強虛弱地笑道。

保羅大怒,觸腕亂揮:“海驚天?那個王八羔子,我饒不了他!”

“你說……”

聽見這聲音,保羅全身劇震,只見二十米外,海驚天慢慢浮出水面,眼神陰冷:“饒不了誰?”